一个手谕,阁臣和九卿中出了三个典型。
是对太子的法统正当性有什么怀疑?
如果没有,那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不妨把话说明白些。
“世用,礼部的疑虑在哪里?”
余继登闻言看了看沈一贯,心中暗骂。
“……太子殿下容禀。”他站了起来弯腰,“其一,禅位之仪,陛下龙体有恙,却是需要御驾亲临的。其二,如今三殿三门尚未重建,大典于何处举行?其三,禅位诏书,陛下因何故禅大位于太子殿下,这措辞臣等不敢擅拟。其四,既尊陛下为太上皇帝,那么加什么尊号为宜?其五……”
余继登倒是滔滔不绝,一连说了十五条“疑虑”。
然后看向了沈一贯:“不知沈阁老还有什么补充?”
“大宗伯老成持重,虑事周全,已尽言难处,殿下明鉴。”
沈一贯对余继登的夸赞和推崇之语落在众人耳中,都知道这才是重点。
是想把余继登拉入内阁,一起与申时行、王锡爵对抗吗?
朱常洛看着萧大亨:既然已尽言难处,只怕萧大亨也不用再为难发言了。
但朱常洛还是问道:“大司寇管刑部,不知还有什么补充?”
“……臣尝兼理兵部,于礼制上自无大宗伯精熟。沈阁老所言极是,臣没什么要补充的了。”
田乐担任兵部尚书不久,现在心里觉得十分有趣。
太子那么问,像是在说你管刑部的,怎么也对大典有疑虑?
萧大亨就回答我能力强,还曾兼理兵部事务。礼制上也略懂,只是没余继登精熟罢了。
他看着太子,不知道太子听不听得出来这三人的诉求:余继登入阁,已经担任刑部尚书六年的萧大亨挪到六部之中排更前面的礼部去。
明年礼部要主持会试的。
之前郑氏里外勾结夺储一案,萧大亨在三法司会审诸多牵连官员时已经得罪了不少人。
本以为能够排挤一些异己,没想到宫里的旨意是“恩赦”、“积德”。
这次不能占据个重要位置,兴许后面就会有人从他管的刑名方面找些漏洞攻击他了。
而礼部尚书还主管天下文教,哪家没有子弟要考举上进?
在众人的目光中,朱常洛点了点头:“共十五点疑虑……不知沈阁老、大宗伯和大司寇能不能呈个题本,列明这些疑虑,孤好向父皇面呈圣断?”
听上去是个没主意的太子,田乐则更乐了。
明文题本,这三人会写吗?
张维贤是不懂的,他只见陈矩上前了一步对太子行了礼,用低沉嘶哑的声音说道:“奴婢已经记下了,却不需三位大臣具本呈请圣断。否则抄报六科,恐有重臣不能用事之讥。”
“……是孤考虑不周。”朱常洛诚恳“认错”,然后看向田义,“有这方面的问题?”
田义看着沈一贯和余继登,眼神中有些揶揄,说出口的话却很明白:“此前旨意明白,令礼部遵行。沈阁老,大宗伯,大司寇,有疑虑那是自然之事。然则是不是应当先呈入宫中,妥当与否再请圣裁?这十五条疑虑,都是礼部该把建议先拿了的。既显大典庄重,又考虑到陛下龙体,正该群臣为君父解忧。加哪些尊号,受哪些人朝贺,若是诸事都怕不妥,莫非要让司礼监先办了礼部该办的事?”
张维贤这下子懂了:原来是礼部不肯办事,没用啊!
余继登心头窝火,硬着头皮说道:“只是陛下骤染风疾,朝野颇有议论。禅位大典,更是从无先例,臣不得不谨慎。”
沈一贯听他这么说,心中一沉:坏了。
果然,朱常洛又“疑惑”地看了看陈矩和成敬:“父皇骤染风疾,朝野有什么议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