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豫靖侯失望地看她,最后附在她耳边:“你登高去看南山口,那样专心,我在你身后几次,你全然没有发现,我便以为,你想逃走,想到忘我的地步,”说到这里,他有停顿,“但你每次都带着那女子,我就明白了,又跟着你的足迹去问城民,获知她母子确实是外人,来西平道时,还编着长辫,束着发带。”
&esp;&esp;霞光里,文鸢的脸煞白。
&esp;&esp;如豫靖侯所说,两人认识很久了。文鸢对这位表兄的印象,从来都是鲁莽且目空一切。因为她鲜有正视他的时候,一见他,便捂嘴逃走。至于他究竟长成了怎样的人,是否有缜密的时候,她又怎么会知道呢。
&esp;&esp;文鸢想,这是自己的错。
&esp;&esp;她从他手中脱出,为班夫人和班容争取余地:“他们真的不是楚人。”但她越努力,他越生气,到最后目光也阴森森的。
&esp;&esp;他将她压在床屏上,摩挲她的血痣。
&esp;&esp;“你为何害怕呢?”他问她,“你觉得我会拿他们换钱?”这时县子弟拥堵在门口,抢着要报告什么,豫靖侯卸下指环,投到门上,让他们闭嘴,示意文鸢回答。
&esp;&esp;文鸢咬嘴唇。
&esp;&esp;豫靖侯竟把她的嘴掰开。
&esp;&esp;“不。”文鸢哽咽——他的手指压着她的舌头。
&esp;&esp;“哦,那么你害怕我阻挠你回楚国。”
&esp;&esp;“什么。”文鸢愣住。
&esp;&esp;她倒是没想过回楚国,最大胆的想法,不过是想找到班容,将他母子二人送归,那之后自己流亡,或者寄在谁的土地上,都无所谓:各人有各人的去处,而她无处可去,不就是这样的下场。
&esp;&esp;但她在风里捋发,痴然地望山口时,也在按腿,估算脚力、体力、里程,无自觉地做准备:豫靖侯不说,文鸢便不会承认,她想回楚国,她多向往在楚的生活,哪怕是假的,也是一段好岁月。
&esp;&esp;为了不盈泪,文鸢干脆紧闭双眼:“我没有,我回楚国干什么呢。”连天找人,她累了,豫靖侯这时候刻薄,实在让她难以应付。
&esp;&esp;“干什么?那当然是,从我身边离开,去寻你爱的楚王,你……”豫靖侯艰难地说。
&esp;&esp;他浑身疼,不想再倚靠床,便将文鸢带到门前。两人欺在红桦门上,为迟暮染,为悲与怨扭曲五官,属于皇室同血者的妖冶在两人身上复现,文鸢看豫靖侯像淮海长公主,豫靖侯看文鸢像臧美人:他们也长大,到了纠葛的年纪,不及时止住,就会重演父母辈的悲情。
&esp;&esp;父母辈多少悲情,即使人淡忘,也有不会淡忘者。贽宫就让豫靖侯想起父母。
&esp;&esp;他依着门,让步了:“其实,只要你开口,我都会满足你,哪怕想要远离我,只要你开口……可你就是不明白。”见文鸢不语,他去摸血痣,却被拍开手。
&esp;&esp;“我不愿明白你。”文鸢生平没有这样坚决。说完,她后怕,夺门走了,在外偷听的子弟们因而暴露。看到豫靖侯的脸色,他们以为死期将至。
&esp;&esp;“什么事。”出乎众人意料,豫靖侯并没有动怒,而是回到床边包扎。
&esp;&esp;“我君安好?”有人试探,得了他的白眼,立刻报告,“齐国乱,齐驻西平道军今日回国。”
&esp;&esp;“嗯。”包扎总出错。伤处涌血,淌了半条臂膀。
&esp;&esp;县子弟们心惊肉跳:“我君平心想,小兔小獾生气,也会争斗,公主柔顺,毕竟是个人,吵架而已。”
&esp;&esp;豫靖侯扯断纱布,他们便不敢劝了,继续说:“哦,有官员从关东逃还,称省中发兵,带兵的是个少年。另有一支兵力向北,行军兼募兵,到如今才有规模,直奔燕国西南大郡广阳去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广阳郡来了一队使者,如今正在太主处。”
&esp;&esp;“广阳临危,向我们遣使有什么用?赵王自然会领三军,从半路截杀,”豫靖侯擦净胳膊上的血,“再去问问使者的来意。”
&esp;&esp;人去了半天:“太主不让人近,派了看守,还关了门。”
&esp;&esp;豫靖侯懒于揣测,沉默地穿衣。又过一刻,太主处来人请他。
&esp;&esp;贽宫空荡荡。过人时,脚步能传很远。人去,文鸢才现身,向寝室赶。
&esp;&esp;她想好了,午夜时分,就送班氏母子回楚国。
&esp;&esp;震惊海内的楚乱经过数月,息再先后安置四军抚境:第一是西北国远军,再来是平三辅所得的京城护卫军,后又加上东海、长沙两郡的新尉兵,最近一次则比较特别,是借调了境外属国南越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