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初春,雨雾萦绕在漫山遍野的茶园中,层层茶树如苍翠的海浪,沿着山岚起伏。
这里是江南闻名的茶叶之乡——建安郡。
“茶生云雾处,华为上品,云华即谓之好茶。我儿生得好,以后就叫单云华罢。”
单云华撑着伞站在江岸码头,望着对面连绵的茶山,不禁想起当初父亲为自己取名的含义。便是要她如这云雾之茶,做上品之人。
她落寞一笑,转头看向旁边的男子:“你刚才说什么?要我做妾?”
“不是做妾,是平妻。”男子解释。
平妻。。。。。。
单云华咂摸这两个字,我朝从未有律法准许一男娶二妻,所谓平妻不过是地位比妾高些,但本质上就是妾。
她嘲讽:“姜廷玉,你好歹也是读书人,难道你也想学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享齐人之福?还是说,我单云华在你眼里是个傻的?平妻为何物你心知肚明。”
“我单家与你姜家的婚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我与你姜廷玉定下的是夫妻,而非妾。”
单云华目光冷厉地盯着眼前这个懦弱又无耻的人,此人正是从小就与她定了亲的姜家嫡长子姜廷玉。
她单家是建安郡首屈一指的茶叶世家,当初姜老爷厚着脸皮求这门亲,千般应许万般承诺,他父亲才同意。
二十年前姜家移迁建安人生地不熟,还是靠着他父亲才得以在建安郡站住脚。父亲帮姜家在建安郡打开商路,又走关系让姜家开铺子买茶山。这般经营多年,姜家才有如今的风光。
然而父亲去世才不过五年,姜家就翻脸不认人,嫌弃她单家没落便想另娶高门而要她单云华做妾。
“你回去问问你父亲,”单云华清瘦的身子站得笔直:“当初我父亲扶持他、信赖他,他这么做可对得起我父亲?”
这会儿已经雨停,岸边陆陆续续有船舶停靠,来往的人也多了起来。被单云华这般数落,姜廷玉面子下不来。
“你扯这些做什么?”他压着些愠怒:“我现在是跟你商量婚事。”
他今日来本是想好生跟她商量平妻的事。在他看来,单家当年确实对他姜家有恩,可单家这些年逐渐落寞也是事实。整个建安郡,说起茶王魁首,哪个不想到他姜家?
姜家在建安郡的地位早不可同日而语,说句轻狂的,整个建安郡茶市,他姜家占据半壁江山。
许多人巴结他姜家都来不及,如今他姜家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儿媳无可厚非吧?况且,父亲也说了,愿意让单云华以平妻之位嫁入姜家。
“平妻有何不好?你怎么就一根筋?富贵人家娶平妻的多得去了,旁人不过得好好的?”姜廷玉继续道:“再说了,你这般执意解除婚事于你有何好处?你可知退亲的女子是什么下场?若与我退亲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云华,”他温声劝:“你父母早逝,姐姐也已嫁为人妇,下头还有个弟弟要拉扯。你如此一意孤行,难道连你弟弟的名声、连你单家的名声也不要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岸边,惹得路人远远地侧目。只见一身华丽衣袍的男子捂着半边发红的脸,又羞又怒又不敢置信。
单云华紧攥伞柄,袖中的手因打了姜廷玉而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
“为我好?”她冷笑:“为我好就让我做妾?是你姜家对不起我单家,我解除婚约缘何是我单家的错?错的分明是你姜家人。”
“姜廷玉你听好了,”她又道:“我单云华不会做你姜家的妾,我即叫云华,便不会做任何人的妾!”
姜廷玉见她冥顽不灵,又有许多人驻足看过来,不免尴尬。
“单云华,你不知好歹。”他低声怒斥了句,转身离去。
。
姜廷玉离去后,单云华继续在码头忙活。没多久,单云璋寻过来。
单云璋是单云华的胞弟,今年十四,整整小单云华三岁。老远,单云华就见他跑得着急。
“发生何事了?”到了近前,单云华问。
单云璋脸上残留愤慨:“阿姐,我听说姜廷玉来找你了?”
“嗯。”
“他说了什么?是不是欺负阿姐了?”
单云华笑:“你阿姐的性子岂是受人欺负的,放心吧,阿姐好着呢。”
见她还能云淡风轻地笑,单云璋放下心来。同时也有些心酸,她阿姐本该是待在闺阁的千金,可自从父母去世后,单家无人。若非阿姐强硬,单家早被旁人吃得骨头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