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我睡了一会儿,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我边说边坐起,并朝房间外面走去。
&esp;&esp;“妈的,出了个比吃屎都要恶心人的事,你现在赶紧下楼,我和邵波过来接你。”李昊的语气命令多过商量。
&esp;&esp;“哦!”我应允着,并补上了一句,“去哪里?”
&esp;&esp;“市精神病院,我和邵波15分钟到你们小区门口。”李昊说完直接挂线了。
&esp;&esp;换我开始迷糊了,李昊说得不清不楚,但牵涉到精神病院就十有八九和邱凌有关联。那,我是不是应该去呢?去继续让邱凌搅乱我的世界吗?
&esp;&esp;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我并不是一个会惧怕对手的人,况且,我对李昊将带我去精神病院接触的事件,有着每一个正常人都会有的强烈好奇心。
&esp;&esp;10分钟后,我站到了马路边,城市在黄色路灯的照耀下,像一位慵懒的少妇。远处慢跑的两位姑娘双腿修长,遛狗的老人驻足望着远方,像在缅怀逝去的时光。我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收获面前这一画面所能给我带来的安详,但思路像一台刚上了机油的器械,快速地转动着。
&esp;&esp;我逃避着脑海中想要展现的乐瑾瑜那张苍白脸庞,努力咀嚼着与邱凌的对话。接着,我又回味起尚午的一举一动,并将其间的各种端倪整理,尝试着疏通。
&esp;&esp;邱凌警告我不要和尚午进行沟通时的语气,不像他惯用的演技。但这个叫尚午的神秘家伙,所体现出来的状态,不止是正常,甚至可以说非常绅士。
&esp;&esp;就在这时,尚午那双细长的眼睛,在我脑海中逐步定格。从我进入邱凌的房间开始,他可能就已经站在铁栏杆前,非常认真地偷听我与邱凌的对话。我不知道他能从中捕捉到多少,况且邱凌这么个心思缜密的家伙,应该可以洞悉到尚午可能会偷听到我们的话题。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邱凌不止对我演绎了一场好戏,同时,也想引导旁边的聆听者尚午做些什么呢?
&esp;&esp;另外,邱凌与尚午都做过的那个往后退出两步,并张开双臂,继而转身的动作,在我脑海中再次浮现。
&esp;&esp;猛然间,我似乎猜到了什么……
&esp;&esp;催眠师在给病患进行催眠治疗前,会设置一个小小的梗。它可以是一个词汇,也可以是某一个画面或者事物。接着,催眠师会和对病患娓娓说道,这个小小的梗只要在之后开始的梦幻中出现,受术者就会的事。
&esp;&esp;我睁开眼,扭头望向车窗外,为什么每每沉思时面对的都是这满世界的漆黑呢?
&esp;&esp;“李昊,开快点吧,我要进入尚午与岑晓今晚对话的病房。”说完这句我顿了顿,又补充了几个字,“必须要。”
&esp;&esp;施虐者
&esp;&esp;岑晓的动作开始变得诡异,只见她在尝试微微侧身,又如同被电流击中般快速坐正。将右手抬起当作蒲扇扇了几下,最终,她完成了这个想要说明自己有点热的举动后,手往下,缓缓地伸向自己蓝色衬衣的纽扣。
&esp;&esp;30
&esp;&esp;李昊一路都将油门踩到底,9:45我们就抵达了海阳市精神病院。远远地就看见医院门口站着四五个人,其中穿着白大褂满头银发的,正是市精神病院的安志洪院长。他与他身旁的人似乎在寒暄着什么,并一起转身朝医院里面走去。
&esp;&esp;我率先跳下车,想要追上他们。这时,他们中最后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转过身来。
&esp;&esp;是乐瑾瑜……
&esp;&esp;纵然相隔还有一二十米,但彼此视线交汇后,负疚感依然如同瞬间而至的洪流,侵入我的整个世界。
&esp;&esp;我停顿了一下,用极短的时间让自己平复。最终,我再次大步往前。乐瑾瑜似乎也和我一样愣了一下,接着,她冲前面的人群喊了句什么。
&esp;&esp;他们站定了,转身。我看到了穿着深蓝色套装的韩雪,以及站在她身后同样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衣的岑晓。只是,岑晓的眼神与我接触后,第一时间又缩回了,如同一只谨慎的幼兽。
&esp;&esp;“小沈,你也过来了?之前韩总还给我说起你就是辅导岑晓的心理医生。”安院长微笑着冲我说道。
&esp;&esp;我大步走到他们面前,冲安院长点头示意,但又第一时间望向韩雪:“韩总,我不同意让岑晓和尚午接触。”
&esp;&esp;“为什么?”韩雪问道。
&esp;&esp;我回答:“因为尚午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他不一定能够帮助到岑晓,反倒可能让岑晓的思想陷入更深的沼泽。”
&esp;&esp;“是吗?”韩雪扬起了脸,“沈医生,如果你给我一些对于岑晓病情的分析当作理由的话,我可能会听进去一些。可遗憾的是,你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对尚午在相关领域的诋毁,这一点,就让我觉得有点不适,甚至第一时间觉得这话语有点像同行之间的相互挤对。不过,沈医生,你的心态我理解。我是个生意人,面对竞争对手时最好的利器,是自身修为的提高。一味地贬低别人从而抬高自己,反倒会让你的终端顾客觉得你非常拙劣与无能。”
&esp;&esp;我朝前跨出一步:“韩雪女士,我并不在乎你怎么看待我,但我是个医生,我有责任也有权力阻止我的病患被家属带着肆意地游荡。尚午是具备强大催眠能力的洗脑者,他能够用他的办法,直击岑晓的潜意识深处,在那里面埋下某些不可告人的东西。而岑晓昨晚所呈现出来的状态,正是最容易接受心理暗示的时期。所以,我坚决不允许岑晓与尚午进行接触。”
&esp;&esp;“但是沈医生,我今天下午已经和尚午聊过一次了。”韩雪耸了耸肩,“他对于人性的剖析有着非常独到的见解,并且,对于岑晓的这种案例,尚午就像一位未卜先知的圣人一般,每一句说辞,都能让我感觉到他的智慧。”说到这里,她又看了我一眼,“这种智慧,与之前我们见过的所有心理咨询师是大相径庭的,其中,也包括你——沈非。”
&esp;&esp;“那是因为他早就知悉了岑晓的病情,知晓了岑晓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私。”我不假思索地说道,“所以,他才会快速征服你,并让你答应带岑晓来与他接触。”
&esp;&esp;“咦!”韩雪皱起了眉,“沈医生,下午我过来时就有人告诉我,你在今天早上也到过精神病院新院区的负一层,而岑晓的情况,整个海阳市知晓得最为深刻的人,可能也只有你……”韩雪的眼神中闪出母兽般气恼的光芒,“你刚才说尚午知悉岑晓的病情,难道……难道他所知道的,都是从你的嘴里听到的吗?”
&esp;&esp;邵波和李昊这时也已经走到了我身后,眼前韩雪强大的气场,让已意识到自己触碰到她最敏感问题的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邵波连忙开口圆场:“韩总,有些事情可能并不是沈非的本意。”“回答我,是,还是不是?”韩雪没有理睬邵波,她再次大声质问道。
&esp;&esp;我木讷了,越过韩雪,我看到了岑晓的眼睛。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惶恐。而这一刻让她觉得最为惶恐的问题,似乎只是因为我将她私密的东西说给了别人听。
&esp;&esp;但我不可能回避,也不可能否定。最终,我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愧疚与无力:“是的,尚午是从我嘴里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