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微凉,秋风飒慡,顾南风乘兴附庸风雅,对镜剪分叉。即便身体虚弱,头发却是一刻不停地长,她从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发即是大不孝的概念,从前做男装打扮,总嫌弃自己头发长难打理,剪了又剪,今日乌发白衣,裙角翩跹,再剪却又生出几分犹豫,换做女儿装,做事也不利索。
对着镜子发呆,顾南风脸比城墙厚,竟觉得自己作为女人还算有几分姿色,从某几个角度来看,还挺不错的。
这人拿着剪刀搔首弄姿自我欣赏,门口有人惊呆,大声喊:&ldo;顾小七你要削发为尼作姑子啊?&rdo;
她茫然回首,就望见程牧云一身戎装寒光凛冽,他本就生得俊朗,此番行装更衬得英气勃勃,勇武非凡。谁知是个傻人,自顾自目瞪口呆,大呼小叫,&ldo;皇后怀孕了你也不要这样想不开,做尼姑很幸苦!&rdo;
她放下剪子,哭笑不得,&ldo;谁说我要出家做姑子,没rou吃的日子我可受不了。再说皇后有喜普天同庆,我高兴还来不及,哪能一个劲拈酸使小xg,你穿成这样是要往哪里去?倒像个小将军似的。&rdo;
程牧云跨进门来,走路生风,扬高了下巴,&ldo;什么叫倒像个小将军?爷本来就是将军来着。是这样啦,我爹让我去山西戍边,我娘舍不得,两人正吵着,我嫌烦就到你这里躲一躲,谁知看见你剃头,以为你想不开一哭二闹三上吊来着。&rdo;
顾南风好奇,&ldo;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想不开的?居然要剃光头去深山老林当尼姑,至于吗我?&rdo;
程牧云道:&ldo;你们女人的事qg小爷我哪里明白?反正就是看你挺奇怪的,倒不如以前豁达了,女人就是女人,顶顶的小心眼,没意思。整天qg啊爱啊的,巨无聊。我们男人可都是要gān大事的,谁能吃饱了撑的没事gān,从早到晚照顾你们那小女人的怪异qg绪。&rdo;
她拢了拢披散的长发,起身来沏一杯茶递上,含笑道:&ldo;我才问你一句,你却还我十句,从前不知道你话这么多,还是最近看上哪家姑娘,颇有心得?&rdo;
&ldo;天底下还有能让小爷我挂心的女人?爷这是天命风流无师自通,你这榆木脑袋自然无法领会。&rdo;程牧云完全不以为然,自负到人神共愤,灌一口茶,像是下了决心,要掷杯出征,&ldo;我就是来看看你还活着没有,马都已经准备好,这就要去朔州杀敌三千万!&rdo;
&ldo;你家里不是还吵着呢?&rdo;
&ldo;那都是妇人之见,不足为惧!&rdo;他这下说得慡快,终于背地里狠狠蔑视了母亲一回,大家心知肚明,他在他娘亲面前就是只闷不肯声的小白兔,任由宰割。
顾南风抿嘴笑,举杯相酬,&ldo;相见即是分离,此去万里,小弟以茶代酒,祝大哥马到功成。&rdo;
程牧云仰头饮尽,望她眉眼如画,面似美玉,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映出他一刹那的失神,电光火石,脑中无数个年头瞬间闪过,却一个也抓不住,只记得她梨涡浅笑,凉秋便化作了暖chun,丝丝扣扣皆是柔软的风飞。
他只想,女人都是祸害,一个微笑胜过千军万马。
他有些迷茫,不知所措。
顾南风不明就里,&ldo;做什么发起呆来了?去朔州之前先入一趟太原府吧,代我问候外祖。&rdo;
程牧云依旧懵懂,点头说:&ldo;好……路过……那个……&rdo;
她突然间怀念起在太原城作威作福的时光,对比现下处境,愈发烦心,yu言又止。
他纠结于到底是猜还是不猜。
连顾南风自己都觉得这办法太过扯淡,简直可以称得上脑残。而程牧云终于纠结完毕,叹息,开口问:&ldo;你是不是不想进宫去?&rdo;
她默然,他当她默认。
他心血来cháo,yu做英雄骑士,救人于水火之中,&ldo;你看,陛下将近一年都未记起你,估计早已经把你忘个彻底,你知道,你真的不怎么样,再等两年绝对嫁不出去,爷看你可怜,决定大发慈悲地帮你一把。&rdo;
&ldo;你要怎么帮我?&rdo;
他循循善诱,耐心做进一步解释,&ldo;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不像一般的女人娇滴滴的碰一下就叫唤,还整天跟着你问长问短,烦死了。&rdo;
顾南风道:&ldo;我也是女人,迟早也会变成那样的。&rdo;
程牧云相信自己的眼光,&ldo;你不一样,你曾经是男人。&rdo;
顾南风道:&ldo;我一直是女人,往后也还是女人。&rdo;
程牧云道:&ldo;你不是一般的女人,你是近乎为男人的女人。&rdo;
顾南风问:&ldo;你的意思是说我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rdo;
程牧云哈哈一笑,拍她肩膀,&ldo;就说了你聪明,一点就透。&rdo;
顾南风的眉头已经拧成一团,可惜程牧云仍无所知,她隐忍,最后问:&ldo;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人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