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瞧见她苍白憔悴的脸,才觉得方才说话实在过分,不知为何,突然间就变得刻薄起来,或是怒气难遏,或是她内心原本就是如此卑鄙无耻到了极点,他爱她,原本因为顾南风所拥有的一切远远看上去那样美好,是他一生所不能及,如今发现,她的世界仅仅只是看上去很美而已,却突然间生出一股蛮横霸道的占有yu来,一切不再仅止于艳羡,他迫切地想要剪除她生命中的枝繁叶茂,从此她不过是一棵突兀的gān枯的树,她的世界里唯独剩下他而已。
顾南风却是有些呆,仿佛仍是疼得未回过神来,谁能想到从前威风凛凛土霸王似的顾南风正是在苦苦思索,她是不是犯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大罪才使得母亲这样狠心对她,也许她原本就不是顾夫人亲生,虎毒不食子,这一切比现实更残酷。
张岁寒说的jg准,顾南风可真够下贱,总爱往死里作践自己。可怜是小姐身子丫鬟命,一出场就pào灰
李慕径直牵了她的手,按在胸口上,他胸膛起伏,她几乎就要触摸到他的心跳。
&ldo;小七,别哭,有朕保着你呢,谁敢要你的命?&rdo;话到此,神色却突然间黯下去,自嘲地笑了笑说,&ldo;这话放在此时说,却又显得自不量力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朕先前许诺你的宝马香车,豪宅美人已经确确实实置办妥当,只等你去接收。这段日子你受太多委屈,通通都是朕的错,朕等着你来秋后算账,好好收拾我一顿。但今日仍需听李慕这混蛋一回,当即启程回太原一趟,随心所yu过逍遥日子,只一条,元宵节之前,决不能回太原贺兰将军府,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是谁。明白了吗?&rdo;
&ldo;你说什么,我遵旨就是。&rdo;
李慕笑,捏着顾南风的下巴摩挲,如此暧昧,&ldo;头一次见你使小xg子,比梦里的更可亲可爱了。&rdo;又说:&ldo;顾小七,此去千万里,不知何时能有相见之日。如果……如果元宵节后,依然没有人去烦你,那你便可以放心,仗势欺人láng心狗肺的李慕大约已遭了报应,阿鼻地狱里赎罪去了,再不会惊扰你的生活。以后的事qg……全凭你开心……你一生所需用度朕都帮你准备好,小七儿,朕的小七儿,你要年年岁岁,吉祥平安,朕还想看看你若成了百岁老婆婆是不是还是这样一副傻模样。&rdo;
顾南风怔怔望着他,眼前依旧是那张少年细致如画的面庞,近在眼前,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那么远,又那么近,她惊觉,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李慕,或者说,她从不曾尝试着去理解,他的伤痛与渴望。
也许吧,也许结局降至,人人都生出一股矫qg的伤感,哦,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qg是什么,但必然是极其难看的,小腹突然间一阵抽痛,她竟神经质地认为,她肚子里那一团未成形的小东西也知道,她或者他的父亲要将她遗弃,而这位父亲大人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便带着自己伟大的光荣与梦想,yu望与贪婪挥挥手下地狱去了。
顾南风突然间想要告诉李慕,她腹中孩子的存在,但那千古绝唱‐‐《冲动的惩罚》适时响起,她握拳,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闭紧嘴巴,再等一等,也许以后再会有转机,却也不能确定,自己在等的究竟是什么。
她眼眶湿润,轻声说:&ldo;我阻止不了,阻止不了任何人,顾南风的命是蝼蚁,不值得皇上这样挂心,今后世事如何,听天由命。&rdo;
&ldo;普天之下,朕心中只牵挂你一人而已。可是小七,如果朕失败,你会有片刻的伤心难过吗?&rdo;李慕忽然间抱紧了她,旁若无人地亲吻她湿润的眼角,程牧云同学慌忙转过身去,一脑门子都是汗。
顾南风支支吾吾,许久才说:&ldo;这世上无人能赢过你。皇上一定会子子孙孙,千秋万代。&rdo;
他终于满足松开她,身上也沾了天牢的腐味,像是刚从棺材里掀开的死尸。
&ldo;朕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朕的,是不是?是不是?&rdo;与其说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不如说他迫切地急不可耐地想要得到一句肯定。如此这般,卑微得可怜,而顾南风一心迷惘,杂乱无章。对于这件事qg,她原本就糊涂得很,稀里糊涂地嫁了他,再又稀里糊涂地受了这一连串委屈,到头来罪魁祸首最无辜最苦qg,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被深爱而不自知,活该!
到最后只能唱一句,哦,这该死的爱!
她点点头,看在孩子的份上再圣母一回。
李慕终于满意,嘴角带笑,切切再嘱咐一回,&ldo;等我。&rdo;前后矛盾。
顾南风这回含含糊糊闪烁其词,李慕却没时间再来bi她,内侍卫长进来通报,时辰不早,当早早起程,以免再生事端。
他最后再说一句,&ldo;好好保重。&rdo;深深望她一眼,仿佛要刻下她此时láng狈模样,再而将她送到程皓然身边,不再犹疑不定。&ldo;走吧,顾小七。&rdo;
恍然间,她在他眼中看见隐忍的泪水,片刻之间已然消失无踪,她这才了悟,原来这是生离死别,永难相见的光景,她将骤然生出的不舍与眷恋统统归结于天牢的诡谲与沉闷。她即将离开这要人命的牢笼,应当欢呼雀跃喜不自禁,畅想美好未来之类之类,怎的就伤感起来,真是贱得可以。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她越想越觉得可怕,到最后似落荒而逃,抢在程皓然前头先出了牢房。
今夜星空璀璨如昼,顾南风终于逃出生天重获自由,但心qg却丝毫不见轻松,她难过或是伤心其实都已经过去,只不过些许残余的惘然在心头流连不去,似梦靥纠缠。
一夜之间,顾南风一无所有。
车马早已经准备好,她身上还披着李慕的猩红大氅,身子渐渐暖和起来,感叹自己个够□,这么个折腾法居然仍是母子平安,半点头疼脑热没有。
程皓然就在她对面坐定,却出乎意料地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