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姑娘身上没有玉牌。”秦五和李三都愣了,见谢希暮从屏风内缓缓出来,面上泪痕交错,直直盯着她们。“既然我身上没有,那就请二位姑娘来吧。”李三目光锐利地扫了眼侍女,那玉牌分明让侍女趁谢希暮头晕扔进了她袖子里,怎么会不翼而飞?侍女更是被惊呆了,瑟缩着后退了几步。但放出去的话,岂有收回来的道理,李三就算满腹狐疑,也还是转身入了屏风,很快也出来了。“没有。”老夫人自然相信自家孙女身上是没有的。自打李三出来后,秦五便感受到谢希暮望向她的眼神。女子哭得面色涨红,恍若受了天大的委屈,可那双眸底,流动着秦五看不懂的神绪。就像是…蛰伏于暗的猛兽,在静待猎物上钩。太危险了。“秦姑娘,你来吧。”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已经是不耐烦到了极致。秦五看着谢希暮,缓缓起身,只感袖底掉了什么东西,铛的一声脆响。可不正是玉牌!李三这回是真惊了,看着秦五,“你……”老夫人气得拿拐杖重重摔在地上,“你好大的胆子!”秦五连连摆手,可周围的目光中全都是嫌弃和白眼。独独谢希暮,立于人群中,眸底闪过一点笑色,除了秦五,无人察觉。“是诬陷!这绝对是诬陷!”秦五惊声尖叫。“秦姑娘,你偷了玉牌却赖在我身上,实在是…欺人太甚。”谢希暮泣不成声,周围年纪大些的贵妇人都安抚起这人。晓真踱到谢希暮身后,低声:“姑娘,您喝了那酒没事吧?”无人清楚,谢希暮身边的晓真是会武的,在侍女将玉牌扔进谢希暮袖子里时,晓真早已拿了回来,趁秦五与老夫人说笑,塞进了她的袖里。李三和秦五筹谋得很仔细,偏偏漏算了晓真是暗卫。“无妨,我出门前便吃了上次在郝家服的药丸。”谢希暮回答。她吃的药丸是萧家给她的,可解百毒。上回在郝家,**给她下了药,李三与**交好,谢希暮自然提防着,只是这回服了药丸,体内却还觉得异样。“方才这事冤枉了谢姑娘,老身要给你赔个不是。”老夫人瞪了眼李三,若非孙女交友不慎,今日何故会闹出这一遭。“老夫人是长辈,希暮受不起。”谢希暮抬袖拭泪,“只是谢家门楣因此受辱,难道老夫人就想这样盖过去吗?”在京中,李家和秦家关系很不错,祖上也是有亲戚关系的。谢希暮看得明白,老夫人这是要包庇秦五了。可这二人要害她,想轻轻松松逃过一劫。没那么容易。老夫人神绪一震,不敢相信地瞧向女子,她是听说过谢希暮性子怯懦,方才所见也是如此,可谢希暮如今的模样,俨然就是要算账了。是她低估了这人。谢希暮哭道:“小叔叔惯来看重谢家荣辱,若是他知道,因为我,谢家蒙上窃贼罪名…我还不如死在李家来得清白!”老夫人慌忙叫停:“姑娘何必搬出丞相来,他日理万机,姑娘更要为他分忧才是,今日是老身生辰,就当是宴席上开的一个玩笑,老身……”“姑娘!”晓真瞧见谢希暮身子一颤,竟直直往后栽了过去。老夫人也惊了,“谢姑娘!”*谢希暮感觉自己置身在一片大雾中,池水蔓延过足跟,淹湿了鞋袜,她抬起腿想离开。可足上像是绑了千斤沙袋,她竟然连一步都迈不动。胸腔间的气息好像被半空压下来的乌云吸干,折磨得她肺痛难忍。这感觉好像又让她回到了十四岁时,谢家燃起了熊熊大火,她抱着谢识琅的官印无处可逃,周围都是喊叫声和血腥味。她怕得浑身都在发抖。董嬷嬷将她藏在干涸了的井底,四周黑漆漆的,她耳畔还隐约听见刺客们的脚步声。她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像是溺在了深海,这种窒息感要将她逼死了。可正是神魂即将抽离之际——天光乍现,谢识琅恍若神祇临世,一步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拥入怀里。熟悉安心的气味将她重重包围,他的胸膛如此坚实可靠,低醇沙哑的声线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叫她永世不忘。“姑娘、姑娘。”烛光在眼前闪来闪去,谢希暮一下看见了谢识琅,一下又瞧见晓真和阿顺的面庞。她当真是病得不浅。谢识琅远在西山,她竟将梦与现实混淆了。“姑娘?”阿顺眼泪如珠串,抱着谢希暮痛哭流涕。女子缓缓坐了起来,神色迷茫,“我是怎么了?”晓真松了口气:“姑娘,您生了风痹。”谢希暮看了眼身子,果然生了不少红点,“风痹?”晓真支开阿顺,“姑娘醒了,你去将药拿过来吧。”人走后,晓真才低声道:“大夫说是药物相冲,才生了风痹,李三的酒里有东西,应当是与国舅爷给的药丸对冲。”谢希暮嗯了声。“您昏了很久,还一直喊着丞相的名字,将阿顺吓惨了。”晓真叹气。谢希暮淡声:“许是生了风痹的缘故,梦见他回来了。”阿顺正好端药进来,听见了前半句,“家主是回来了,方才还一直守着您呢。”谢希暮一愣。“丞相在回京路上,听说您在李家晕过去了,飞快赶了回来,看过您之后,去了李家。”晓真道。阿顺兴奋地补充:“是给您算账去了,听说家主是带着秦大人和李大人一起去的,听说这事儿都传进了宫里,官家还严斥了两家。”晓真也笑:“秦五和李三听说脸都被扇肿了,李家老夫人气晕过去了,丞相这才罢休,算着时辰,应该快回了。”谢希暮闻言怔了片刻,随即唇角上扬,“知道了。”服侍完自家姑娘喝药,阿顺又拿来治身上红疹的药膏,“家主给的,说找太医拿的药,奴帮您上药。”谢希暮顿了下,“不必了,你们出去吧,我自己上药。”二人闻言退下。快到戌时,夜色正浓。谢识琅风尘仆仆,方才见过谢端远,又马不停蹄,提着食盒叩响女子的房门,“希儿,歇了吗?我来帮你涂药。”女子声音虚弱:“小叔叔进来吧。”谢识琅推门而入,目光触及榻上女子时,骤然一僵。朦胧帘帐,女子趴伏在榻边,衣衫半解,露出一大截雪白的手臂和脖颈,鲜红的小衣贴合着起伏沟壑,腰肢细软,形成诱人旖旎的风光。春光乍泄,好似夺命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