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山回来,春狩结束,谢识琅许久未在府中露过面。倒不是因那日谢希暮刻意撩拨,而是两个皇子在春狩之时出事了。正是谢识琅和谢希暮滚下峭壁的那日,有人秘密告发户部侍郎贪墨军饷,除此之外,两年前他门下学生醉酒后杀了良民,他还遮盖下来了这件事。天子闻之暴怒,户部侍郎是三皇子赵昇的人,区区一个户部侍郎,想要贪墨军饷,遮盖杀人之事,可没那么容易。赵启心知肚明,派谢识琅彻查户部,并当机立断弄死了齐肖。明面上只是处死了一个户部侍郎,但也暗自罚了赵昇半年俸禄,并将他手上正料理的几件差事都匀了出去。本以为此事已经落幕,没想到宝文阁的一个书吏告发五皇子赵玥豢养无数娈童,书吏的儿子也成了赵玥的玩物,他虽然官小,却无法瞧儿子因此坠入深渊,哭得声嘶力竭,求赵启还他儿子。赵启险些没气吐血,当即给了赵玥一巴掌,并派人将他后院都清空了,禁闭赵玥三月,以示修身养性,同样的,手里的差事也都匀了出去。两个皇子都出了事,大臣们都忧心忡忡,不少上书请求赵启从宽处置的。这行为可是火上浇油。赵启虽然疼爱这两个儿子,但如今他身子还没到病入膏肓的时候,瞧朝中不少臣子为二人求情,难免生了疑心。他人还没死,两个儿子就发展势力到了如今地步。这对帝王来说是最大的忌讳。不过如今朝堂之事的确繁杂,赵启一时之间还真寻不到更好可以托付之人,忽然想起在马场上瞧见的赵宗炀来。这人虽不是赵氏血脉,但为人规矩,先前听说赵启病了,每日都会来问赵启安,就算风吹雨淋,病了难受了,也会派人来问好。想到这儿,赵启当日与谢识琅聊政事的时候提了一嘴。谢识琅与赵宗炀虽然不熟,但口中对他褒扬不少,赵启也就放心了,将从三、五皇子手里的差事都匀了过去。赵宗炀这个京城第一闲散王爷一夜之间成了大忙人,朝堂上都议论纷纷。就连谢乐芙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贪恋美食之人都听到了不少传言。这日朝暮院买了不少糕点,请谢乐芙过来吃,等谢希暮午睡醒来后,只瞧谢乐芙赖在她的金丝软罗贵妃榻上啃着牛乳糕。“你怎么每日都要睡这么久?”谢乐芙懒洋洋地用手肘推了下所剩无几的糕点,“就两块了啊,别说我没留给你。”谢希暮好笑地坐在一边,“不必了,这些阿顺拿着收好。”谢乐芙立即坐起来,“你不吃我就吃了,还收起来做什么,是瞧不起的我的胃口吗?”“倒不是这个原因。”谢希暮将帖子递过去,“妹妹去更衣吧,咱们现下得进宫了。”“进宫?”一听这两个字谢乐芙都紧张了,往外瞧了瞧,“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吧?”谢希暮抿唇,“能有什么大事。”谢乐芙皱眉,“你还瞒我,我都知道了,三皇子和五皇子如今不受官家待见,现在差事都到了端王手里,眼下京城里都传得沸沸扬扬,咱们现在进宫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吧?”“是四公主送来的赏花宴帖子。”谢希暮眸底微动,“不过你说的恐怕也对,四公主乃是五皇子亲姐姐,此时办赏花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谢乐芙闻言连忙抱住了贵妃榻和糕点,“我可不去,要去你去。”“帖子都送到了,我的确不好不去。”谢希暮看向她,“那妹妹就在府中待着?”谢乐芙一个劲点头,生怕下一刻谢希暮就要拉着她强行入宫。四公主赵柔的赏花宴邀请了诸多名门贵女,等谢希暮到垂拱殿的时候,不少女子簇拥着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说笑。赵柔人如其名,温柔可人,相貌如此,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谢希暮刚入殿,赵柔就从人群中起身,看向她,“这位便是谢姑娘吧?”谢希暮福身笑道:“是了公主,前些年在宴席上有缘见过一面。”那时她不过十岁,赵柔只比她大了几岁,为人处事都像个人精。现下这么久不见,赵柔还有些不敢确认,惊喜地上前,“谢家妹妹当真如京城传言所说,貌美名动全城,你一入垂拱殿,殿内都好似熠熠生辉了。”谢希暮闻言暗暗挑眉。要知道,她这副相貌在女人堆里可不怎么受欢迎。更何况她与赵柔非亲非故,此人为何故意亲近?殿中的姑娘们不少都是不喜欢谢希暮的,听了四公主这话,面上都色彩各异。赵柔这是在抬举谢希暮?赵柔拉着她入席,亲切地给她夹菜,“妹妹可得多吃些,太瘦了不好。”谢希暮面上亦是善解人意,“多谢公主,您自己也吃些吧。”“唤柔姐姐便好。”赵柔握住她的手,“我一瞧你,心里头便高兴,谢相为人清正,养出来的姑娘也如此讨人喜欢。”谢希暮筷子微顿。谢相?“早听闻谢相待你极好。”赵柔没注意她失神的功夫,一边笑道:“听说你还没有亲事,可有心上人了?本宫有个弟弟,和你年纪相仿,本宫觉得你们般配得很。”谢希暮一听这话,心里嘲意更浓。合着这赵柔不止打谢识琅的主意,还打她的主意。满京城都知道赵玥豢养娈童一事,不说品行,至少癖好上变态异于常人。赵柔还想撮合她与赵玥?恐怕是想借谢家之力捞出赵玥,顺势拉拢谢家成为赵玥势力。谢希暮目光微抬,视线落在觥筹交错的垂拱殿。这哪里是赏花宴,分明就是为她一人而设的鸿门宴。“四公主,**郡主来了。”有宫人入殿禀报,正好打断了赵柔说话。赵柔眉心微蹙,“她怎么来了?”一旁的谢希暮也发出一道惊呼,引得赵柔关注,“怎么了妹妹?”谢希暮眼眸微颤,像是极为惊慌,“柔姐姐,我与郡主合不来,她恐怕是听闻我来赴宴了,才……”合不来?赵柔多少听说了郝家之事,**被关了一段时日,她知道肯定是**又犯蠢了,但对具体情况尚不明了。“是怎么回事?”谢希暮靠近赵柔,“柔姐姐,**郡主喜欢我家小叔叔,此事你可知道?”赵柔心里嗤笑,**这个蠢东西,不知天高地厚还想攀附谢相,这事她听说过,不过连她都看不上的人,谢识琅如何看得上。“她与谢相,不怎么般配吧?”赵柔这话说得委婉,谢希暮还是瞧清了她眸底一闪而过的轻蔑。“郡主善妒,不喜任何女子靠近小叔叔,自打我的身世被众人所知,郡主更是怀疑我与小叔叔有什么。”赵柔一愣,瞧谢希暮红了眼,一副被羞辱了的委屈模样,“小叔叔养育了我这些年,如父如兄,我不知郡主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谢希暮叹了口气,继续道:“若只是我受她欺负倒还好,没想到就连与小叔叔血脉相连的阿芙妹妹都要受她污蔑。”赵柔不敢相信,“你是说……”“是。”谢希暮面上恳切,“郡主竟然还疑心阿芙妹妹对小叔叔有别的心思,不惜陷害阿芙妹妹,那日在郝家,小叔叔也是因此处置了阿芙妹妹的婢女,阿芙当真是可怜。”“荒唐。”赵柔实是觉得不堪入耳,**蠢,她是知道的,但蠢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她当真是想象不到。二人说话的声音轻,宫人都听不真切,只见赵柔秀婉的面庞难得出现了一丝不悦,“让**进来吧。”果不其然,**一入殿,瞧见谢希暮坐在赵柔身边,嘲讽道:“四公主何时与谢家姑娘关系如此密切了?”赵柔语气已然冷了些:“难不成本宫与谁交好,还要问你这个郡主的意思?”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都听出了赵柔的不悦之意,偏偏**还糊涂着。“倒不是说要问我的意思,只是**要提醒公主一声,莫要被某些人的表面柔弱给诓骗了。”**直直看向谢希暮,意指何人相当明显。谢希暮似是无意,“郡主,今日乃是赏花宴,素日乐安县主最爱看花,今日何故没来?”**闻言攥住了桌角,乐安是她好友,而自打春狩回来,就一病不起,还发疯说自己瞧见了什么脏东西。谢希暮此话便是挑明了,乐安之事与她有关。“贱人。”**忍不住骂了句。赵柔皱眉,“**,三皇兄前些日子才罚过你,现下又不记事了?”**死死捏住了掌心,要知道关禁闭的这些时日,她简直都要疯了。她从未受过如此屈辱,谢希暮被她的心上人护着,害她婢女被杀,还向她炫耀嚣张。此仇此恨,令她数夜不得安睡。今日得以放出,便是要来找谢希暮的麻烦。偏偏半道杀出来一个赵柔。她如何会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