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可男子在知晓后,脸上并没有急色,只是简单吩咐了句“先去备下车”,然后转身回内室,继续去陪女君用朝食了。
&esp;&esp;琢磨不来家主用意的童官应声告退,跑去马厩挑选了三匹用来拉车舆的西域马,又把库房所存的那架绿色宝顶的车舆喊奴仆抬出来,仔细擦拭过,再装在车轴上面,如此规格是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能使用,自从被封为郡公的林献公早逝后,百载过去,林氏再也没有人能够用,这些也就变成了僭越礼制的东西,被收起来。
&esp;&esp;驭夫也挑选的是能驾三马之人。
&esp;&esp;马厩建于家邸北侧的一隅,所临的是另一条巷子,大门开两丈宽,车驾进出无阻,奴仆将马匹和车舆装好后,驭夫驾着绕了大半圈,最后停在长乐巷里。
&esp;&esp;可等到隅中,还不看见家主,诏令难违,童官着急正要进去喊人,便看见束冠穿圆领云鹤纹袍的男子迈步出来。
&esp;&esp;他赶忙放好车凳。
&esp;&esp;林业绥垂眸思量半晌,在车驾旁止住脚步,忽然问道:“我记得林氏在万年县的一处别庄种有桑葚?”
&esp;&esp;童官仔细想了想,点头应“是”。
&esp;&esp;桑葚这事以往还曾经在家里闹出过祸端,别庄那边栽种的果子蔬菜这些,都会送一些到长乐巷,一般都要分给二夫人和三夫人那边,但是他们夫人不怎么管这些细碎的事情,全部都让李秀姑妇来。
&esp;&esp;有年别庄那边送来桑葚,李秀姑妇竟然自己昧了,二夫人不是好相与的人,马上就吵了起来。
&esp;&esp;那时候他们家主还在家庙所建的茅草屋里面守孝,他也侍奉在那边,所以只是听其他奴仆说过几句。
&esp;&esp;林业绥低头拍了拍衣袍,踩上车凳,挑起车帷,弯腰入内,沉声吩咐道:“不必随我入宫,你亲自去万年县一趟,带些桑葚回来。”
&esp;&esp;童官点头应下,把车凳放好,站在原地看着车驾离去,然后立马动身去往万年县,这一来一回消耗的时日也不短。
&esp;&esp;驭夫驾着车驶出长乐坊,碾过黄土夯实的大街,沿着此街路过两个大坊便到了兰台宫的丹凤门外。
&esp;&esp;“三大内”之一的兰台宫位于建邺北侧郭城外的太平原,地势远高于建邺城,东接皇帝子女所住的小儿坊,西接内苑,形成整体建筑,极为隐秘,从外无法窥见内部结构布局,又于建邺北郭城墙辟开建福、丹凤等四道宫门。
&esp;&esp;门前坊市亦被拆分为四个小坊,修建街道便于通行。
&esp;&esp;非常之时,可依托内苑隐藏帝王行踪,或可直接逃出宫城,不必为人掣制,因此历代皇帝与后妃皆在兰台宫起居,宫内分布各殿,帝寝长生殿为尊。
&esp;&esp;值守丹凤门的宫卫上前仔细核实过身份,并记录在册后,方放其通行。
&esp;&esp;车驾驶入丹凤门,于阙门外停下。
&esp;&esp;驭夫安好马后,跳下车,放好车凳后,侍立在车旁,恭敬提醒道:“家主,到了。”
&esp;&esp;随后,便见一只手拨开车帷,林业绥弯腰下车,由阙楼走过宫道,便见有中书舍人前来引他往长生殿去。
&esp;&esp;没用多久,舍人止在殿前台阶下,不敢再进一步。
&esp;&esp;男子则拾阶而上,步入殿内,拱手作揖:“臣林业绥拜见陛下。”
&esp;&esp;长生殿内,帝王身穿常服,在桌案前挥洒笔墨,字形飞舞如鹤,似要冲破这张纸的束缚,尽情去遨游天际。
&esp;&esp;可无论如何,这张纸也无法被他手中笔划破。
&esp;&esp;直至一声“臣林业绥拜见陛下”响于殿内,他所执的狼毫笔于“德”字的最后一笔之末停下,纸张也终是破裂,就好像是他和三大世族斗争这十几年,始终无法突破世族遏制,女儿死了,也仅仅是干涉了谢贤一人的通婚行为。
&esp;&esp;林从安则把利刃暗藏于笔锋内,一步一步割裂这张纸。
&esp;&esp;昭德太子得林氏长子的助力,他亦有,何尝差半分。
&esp;&esp;李璋畅快的搁下笔,绕出桌案,邀人入座,如长者般和蔼的问出一句:“身上的伤可都已经好了?”
&esp;&esp;林业绥不露声色的扫了眼那边随意搁置的笔墨,迈步过去,落座圈椅:“已经好得差不多,不知道陛下有什么要事。”
&esp;&esp;忽然殿外来人,宫侍上前添茶,内侍来摆棋盘。
&esp;&esp;李璋自知棋盘之事远不如对面的男子,让其摆出棋局,等殿内无人后,他才无奈笑道:“你亲自推举的那个监察御史又给我上了文书,弹劾一个五品官。”
&esp;&esp;林业绥捻着棋子,一颗颗的摆在交错纵横的卒行线上,闻得帝言,手指微滞,而后将指尖黑子落于兵道要线:“这该是御史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