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讲了个理工科的笑话。
一般来说,学物理的往往会相信神创论。因为宇宙实在是太大、太美、太整洁了,就像是一台制作精美的手机,你很难相信那是由一堆沙子在无数次碰撞之后偶然产生的。
但人类的身体就不一样了,本着能用就行的原则,人类的身体上存在着各种生物演化过程中的缺陷。像心脏这种关键器官没有冗余,而阑尾这种没用的器官却保留着,唯一的作用是定期发炎。更诡异的是,人类的DNA中残留着接近8%的病毒基因,都是各种古老的病毒通过逆转录酶把自身的RNA录入留下的,例如各种奇奇怪怪的转座子基因,导致人类的细胞合成经常出错,极大程度诱发了癌症。
一言以蔽之,那就是一坨屎,要相信这坨屎是神以自己为模板创造出来的,那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神也是屎。
所以医生都笃信达尔文。
“不重要不重要。”周亭连连摆手,“咱们正在谈哲学和神学,先让达尔文老师待一边去。”
“总之,在讨论原人的时候,关键之处在于理解他们身上的神性,那种象征着原初的、纯洁的、至善的神性。这种概念并不是基督教独有的,譬如隔壁的印度教……梵天都听说过吧?”
路诤和顾城都点了点头,梵天同样大大的有名,作为印度教三相神中的创造神,大部分人对他的名字都不陌生。
“梵天的原型来源于更古老的婆罗门教中的普鲁沙,他被描绘为一个千头千眼、知晓过去现在未来一切知识的巨人,他的身体每一部分都对应着宇宙的一部分。《梨俱吠陀》有云,普鲁沙嘴生出了婆罗门,臂下生出了刹帝利,大腿出了吠舍,足生出了首陀罗。”
“种姓制度?这不是祭祀阶级愚弄咱们劳苦大众的么。”顾城嘟哝。
周亭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都说啦,咱们在讨论神学,能不能先让唯物主义滚一边?”
“好吧好吧。”顾城只好点头。
“普鲁沙就是原人,这种思想传播到中国,于是就有了盘古的形象。《五运历年记》中说,盘古用巨斧劈开混沌之后,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双眼化为日月,身躯化为五岳。”
路诤看向壁画中各种牛头人身、人头熊生的畸形人若有所思,“所以,斯瓦洛格就是伊努伊特神话中的盘古,或是亚当,算是所有伊努伊特人共同的父亲?可是初火又对应着什么呢?”
“你不能把原人只理解为祖先。”周亭摇头,“关键点在于原初、纯洁。我再举个例子你们就明白了,听说过祆教么?”
“你是指拜火教?”
“嘿,小伙子还有点见识。”周亭摇头晃脑地说,“在祆教神话中,善神阿胡拉玛兹达从火中创造了原人盖尤玛,但他遭到了恶神安格拉曼纽破坏而死亡。这里的火,是对纯洁、善的隐喻,因为善被恶污染,原人之后的所有人都不再纯洁,因此生命中都必须经历罪恶和痛苦,直到末日来临。”
“总之,在阐述原人的概念上,不同的宗教侧重不同。一般来说,越是靠近西方,越是强调纯洁,越是靠近东方,越是强调原始。在这里的伊努伊特神话,如果强调了火,那么侧重点就在于纯洁、纯粹的概念上。”
路诤点了点头,“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对应到基督教,亚当一旦产生了善恶心,就意味着他不再纯洁,因此被神逐出了伊甸园……但在伊努伊特人神话中,他们的原罪是什么,为什么斯瓦洛格认为他的后人没有资格继承初火,是什么不够纯洁?是血统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周亭摊手,“但在神学上,得到初火和成为原人,是同一件事。你成为了原人,那么就意味着你足够纯洁,自然会被初火接纳,反过来,如果你不够纯洁,初火就不能接纳你。”
“但你刚才说原人是斯瓦洛格,意思是想要得到初火,就得变成斯瓦洛格?”顾城挠着头,“鬼扯的吧?”
路诤听着他们的讨论,又看了一遍副本介绍,脑中忽然闪过灵感,“圣子祭坛!诞生神殿指的是圣子诞生的地方?他们打开神印地,是为了成为圣子?”
不过他很快觉得这个猜测没什么依据,圣子一般来说特指耶稣,和亚当并不是一回事。
“路爷,你不会真信了他的鬼扯吧?他是个死扑街的,还用占星术研究怎么签约你忘了。”顾城撇嘴。
周亭恼羞成怒,“喂!你可以质疑我书写得烂,但你不能质疑我的神学功底啊混蛋!”
“好了好了,别吵了,让我想想。”路诤赶快把吵嘴的两人劝开,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都去休息吧。不出意外,咱们接下来就该跟绑架老李的那帮家伙遭遇了,想不想的明白也不影响咱们要先跟他们做过一场,希望对面的不会太强吧。”
“你们说,坤坤现在怎么样了?”顾城冷不丁地问。
“希望他没死,最好还发现了点什么。”
路诤等人从岩洞深处离开,他们回到外面点燃火堆的地方,躺在那里慢慢睡着了。
一行十二个人在岩洞中休息了整整一天一夜,到了第三天,外面的暴风雪虽然没有完全停止,但终于有了减弱的迹象。
“今天是10月27日,上午9点,距离极夜到来大概还要80个小时。现在的风速大概是每小时48公里,气温零下61。2度。”领航员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