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檀喝了一大碗汤,将两大海碗米饭填下肚去,又将桌上菜吃了一半,这才满足的坐在那里,动也不想动了:“嫂子……每次来吃饭,回去之后好几日我都不想吃营里的饭了,再这样下去,我在营里会饿死的。”
往日他这般赞美书香的时候,她总会抿嘴微笑,今日却一脸的愁苦。
燕檀只当她受了裴东明的气,这样一想,裴东明不回来吃饭,定然也与此有关,当下关切的问道:“东明哥欺负你了?我去找他评理?”
书香见他这副模样,摇摇头,咬了咬牙,这才道:“我前些日子看到怀香了。”
燕檀本来心情很好,听到这话整个脸色都变了:“她……她……孩子……”
书香见他这副模样,同情之心大起,索性全倒了出来:“孩子已经打掉了。她卖身进了城守府当丫环,改名叫绢儿,前两日听说爬上了罗老爷的床,做了通房……”
燕檀目光都直了,一时之间心中五味陈杂,半日才道:“她……她这下倒得偿所愿了。我本来就没本事,不能给她好日子过。”
书香心中也替他难过,这个男子虽然一向不是个多话的,比不得贺黑子横冲直撞,可是肯为兄弟送命的人,总是值得人尊敬的,更何况他肯舍命的那个人还是她的夫君,她心中不知道对燕檀有多感激敬重。
“你……你别难过了。强扭的瓜不甜,她不懂得珍惜,只当城守府的通房姨娘好当,放着自由的好日子不过,偏要往那条路上撞……等以后……等以后嫂子给你相个好姑娘,娶回来好好过日子。就算比不上她美貌,但知疼知热,肯定会过好的。”
燕檀低下头去,心中涌上来一种说不出的沮丧失望难过,仿佛有什么渴望欲破胸而出。
他心道: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已经嫁人了,偏偏……嫁的不是我……
书香见他这般难过,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想了想,拉开衣橱,拿出两件长衫两件中衣,跟一双鞋子来,找了个包袱皮儿,放到火炕上一件件叠好了,包进去扎好,塞进他怀里,“前些日子给你大哥做衣服,也给你做了几件,你先拿回去穿着,鞋子也是我去你院里替你收拾房间量好的,我才学着做,也不知道合不合脚,你先拿回去试试吧……”
听说失恋的人一定要用物质来填补,大概失婚的人也一样吧?
眼下燕檀肚子吃的溜圆,再有了新衣服,不知道会不会好过一些?
裴东明回来,看到桌上剩菜与燕檀吃过的空碗,再听了小媳妇儿的这番安慰理论,几乎笑的肚子疼,末了,将她搂在怀里,缓缓拍着她的背,语声轻凝:“娘子啊,如果哪一日你不在我身边儿了,就算别人做一百件衣服鞋子,再做了山珍海味来摆在我面前,也没办法弥补那种痛苦。”
书香的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想想燕檀的模样,又沮丧道:“这么说我这安慰的法子又笨又没用?”
裴东明摸摸她的脸蛋,一本正经道:“不过没准儿,你这法子对燕檀还真很有用呢。他那个娘子,休了比不休的要好,他想想就会明白了。”
第二日裴东明在校场见到燕檀,见他已经龙精虎猛,正跟十来个兵士打斗操练,那些兵们被他操练的鼻青脸肿,看到裴东明,他一脸的笑意:“大哥,过来咱兄弟俩较量一番。”
裴东明毫不客气的走了过来,他却捂着胸口装病:“大哥你手脚轻点啊,我胸口疼啊。”
隔着厚厚的军服,在紧贴着他肌肤的那一层,他身上的中衣仿佛带着暖意一般,意外的驱散了他心里的阴霾。
喂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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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小妞妞小小声叫道:“香香姨——”她慌忙转过身去,手指抵唇,作出噤声的动作来。
小妞妞蹭到她身边,紧挨着她,也注视着放在自已房间里的母鸡窝,母鸡在这新垒的窝里已经整整趴了二十一天,今早也不肯再趴着了,起身来,低下头注视着自己脚下这十几个圆滚滚的鸡蛋。
郭大嫂子有事出去了,家里大妞带着两个妞子与书香守着鸡窝,见书香这般紧张的模样,大妞子拉拉书香的袖子,“香香姨,你瞧着比母鸡还紧张。”
书香抹一把额头,在这三月份的天里居然出汗了。
能不紧张吗?郭大嫂子早说了,母鸡这窝抱的小鸡全送了给她,让她试着养养小鸡。
裴东明带着燕檀在自家院子里搭的鸡窝板板正正,很有几分营房的感觉,她跟郭大嫂子这里取了经,连母鸡产蛋的“产房”都垒好了,前有一个入口,里面黑漆漆的,刚好够一只母鸡钻进去,后面还有摸蛋的小洞,只容得下她伸进去一只手。
据小妞子曾经绕着她家鸡棚认真研究得出的结论:这鸡窝母鸡肯定愿意多生蛋蛋……阿娘说母鸡生蛋的时候最害羞了,都从来不让小妞子看……
不过眼下,这些将来她家的“有功之臣”还在蛋壳里静静呆着。
须臾,鸡窝正中的一只鸡蛋传出了低低的剥剥声,有声音自内而外的传开,母鸡小心的将靠近那只鸡蛋的脚提了起来,如临大敌,书香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里,生怕这母鸡看到动静一脚踩下去,报销一条小生命。
那颗蛋渐渐从内到外沿着一个点有了裂纹,剥剥声却没有了,小妞妞小声猜测:“肯定是小鸡累了,它要歇歇才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