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立时沉脸瞪了我一眼:“我跟你爹在菩萨跟前早已经许过愿,眼下时间都还没到,怎么可以提前回来!”
我立时不再作声,挑眉将新腌制的桃脯往她跟前推了推。wenxuemi。com她素手沾香拈了块在手里,来回瞅了两回才将它慢悠悠放进嘴里,“你跟你爹一样,于吃喝玩乐上头就有着不尽的心思,假若分些许在正事上头,我也不至于这么操心了。”她边咀嚼着边斜眼看我,已把把意思暗示得很明显。
我清了清嗓子道:“那个,先别我。弟弟。您瞧他现如今人也大了,不知道对他的亲事有什么想法没有?”
她又斜过眼来,而后哼了哼,手肘撑在桌沿上望着门外道:“京中是有几户人家的女儿甚是贤淑温慧,只是还没来得及去深想。怎么,你莫非有什么好建议?”
我嘿道:“我哪有什么好建议,不过是见着母亲你为了弟弟头疼,所以想看看是不是给他娶房媳妇儿,好替你管教管教着罢了。”母亲睃了睃我,笑而不语,帕子印上唇角,忽道:“你今儿一起这事,我倒又想起个人来。”到这里她立即看向我,蹙眉道:“我,你该不是来当客的吧?”
我心下一沉,忙道:“什么客?怎么可能?”
她这才把脸色缓下,复又哼道,“你也不必跟我打马虎眼。我若猜的不错,你今儿跟我提起陈桥的亲事十有**是因为你婆婆,你这死丫头成天只知道混吃等死,几时又有这等闲情管这样家务事?你婆婆那心思我岂有不知之理,只是她不与我来,我便只当没看见罢了。”
我当即无语,对太主殿下的钦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处延不绝,我想我即使再修炼个几十年,或者再穿越个几次,也未必会有这种高超的洞察力。那天在游园夜宴之上,太后与陈桥话之时,由始至终我都没见她往这边递过半道目光,她又是如何察觉的,我竟是分毫不知。
但这样一来我的话便就好多了。
“娘既然知道,那我就直了。”我咽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王太后的意思的确是想招陈桥为驸马,但是我觉得,这个事还得听取娘和陈桥的意见。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
话一出口我便觉得这口吻像极了上辈子我老妈,当年她在劝邻居哥哥慎交女朋友时正是这么样推心置腹。敢情我跟刘彻成亲这半年,也不知不觉站到了过来人的阵列里。
“这事,倒也不是不可行。”
母亲又拈了颗桃脯,很是高深莫测地这样。“原先把你嫁给刘彻,一来是觉着你俩青梅竹马好相处,二来则为的是挤垮栗姬。老太后当年也看不惯栗姬为人,只是碍着先帝对她万般疼宠,所以才忍着没有出声。后来田蚡甚得圣意,又十分得老太后青睐,便就劝通了王娡来顺就我,许下了这门亲事,将刘彻代替了刘荣的太子位。他们王家有一个好处就是,家底不厚,王氏后戚不可以成为窦氏的压力,这件事老太后当年是默许的,所以才进行得这样顺利。但是眼下,我却得开始未雨绸缪。”
我倾身:“娘的意思是?”
她放了茶杯,道:“我倒不是我们家现如今就得去巴结她,只不过刘彻这孩子看起来也颇是当君王的材料。王家势力多半会壮大,而窦家兴盛了这数十年,也总有走下坡的时候。我们家现如今两边皆可靠,算是最安稳的一家,只要你在宫里平平安安,陈家也不会出什么事。
“老太后身体越来越不如从前,将来驾崩之后会发生些什么变化谁也不知道。刘彻想要压制窦氏,而窦氏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您婆婆的意思实则跟我的意思相通,我们家如今对他们来还是最有力的靠山,陈桥若是娶了刘姈,那么得不好听,就等于拴在一根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是这些话她却不便当面与我,只好拖了你在当中传话。”
她完冷笑,甚了然地眯眼望着窗外秋色。
我虽然跟刘彻并不是事实夫妻,但听到把我们的关系成这样**裸的政治交易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我以为在我们之间应该还是有些其它东西的,哪怕不是爱情……仅只是友情也行。
“那要是陈桥不愿意呢?娘该不会逼着他娶刘姈吧?”
打心底里我还是想为陈桥避开这个政治婚姻的命运,玩闹归玩闹,私下里我觉得他还是有权利拥有自己的幸福的。
“没什么愿不愿意。男人家首先还是得以事业家族为重,将来他若真有喜欢的,收回来爱怎么待她便怎么待她,我也不会管他半。”
她甚平静地喝茶,并不再看我。
我一时没忍住,脱口问道:“那娘你呢?当年你跟爹成亲,是不是也是因为别的原因嫁给了他?”
她捧着杯的手微闪,目光凌厉地投向我:“放肆!”
我闭口无语,心里滑过董偃的影子。是不是在她心里董偃就是那个她“真喜欢的人”,我想知道又害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