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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重提旧事（第1页）

已经隐约窥到真相的绫罗没有全力去追黑衣人，跑到官道旁就停下了。莫扬不明内理，见有黑衣人从庙里出来，当即撒开脚丫子奋力追了上去。绫罗本想叫住他，可他的速度实在惊人，一晃眼便跑出老远，绫罗再想叫已经叫不应。无奈，绫罗只好先回到海神庙。此时，沐紫凝已经将胡家四兄弟平整的放在了地上，正满眼悲戚的望着他们。

他们是胡家子孙，血脉相连，或许她还应该称呼他们一声“表哥”。可谁能想到，她替表哥们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给他们收尸。纵然是素未谋面，沐紫凝也难免哀伤，毕竟，这是四条活生生的人命。

“没追到么？”见绫罗进来，沐紫凝这才将视线从胡家兄弟身上移开。

“嗯，莫扬还在追。”绫罗如实回答，然后蹲下身对四具尸体进行检查，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利器入心，一击致命，是个高手。”绫罗说着，从靴筒中拿出一把匕首，然后提醒沐紫凝：“我要将他心口的暗器取出来，你还是先出去吧！”心口取物，场面必然很血腥，沐紫凝没有经历过，绫罗不想吓到她。

绫罗的好意，沐紫凝心领了，却摇头表示不用回避。没错，她是没见过血腥场面，但这并不表示她没有勇气去面对。自鸳鸯出事之后，她就时时提醒自己，任何时候都要敢于面对，因为有些事必须由自己来处理。依赖别人，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无能，屈服于恐惧，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懦弱。

沐紫凝不想再做一个无能懦弱的人了，她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去保护身边的人，而不是像那天晚上，眼看着利箭破空而来，她却只能躲在绫罗身后。

沐紫凝的反应让绫罗有些意外，但也算是在情理之中。这一路走来，沐紫凝确实是成长了不少——虽然还远远不够，但也确实是成长了。

没有再顾忌沐紫凝，绫罗准确的将刀尖落在胡之寅胸前的伤口处，手腕稍稍用力，匕首随即划破皮肤扎进了血肉。人虽已死，但身体未冷，血脉未僵，这一刀下去，顿时有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口汩汩流出，瞬间染红了绫罗的手已经尸体身下的地面。沐紫凝强作镇定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恍惚间竟觉得自己的心口也被人划了一刀，此时正隐隐痛着，不强烈，却让人没来由的心慌。

沐紫凝忍不住想，如果胡之寅没死，想必这一刀下去也肯定痛死了吧！

“好了！”沐紫凝正出神着，乍听得绫罗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一抬头，见绫罗手中拿着一只沾满鲜血的飞镖，两长两短四片刀叶成十字展开，映着血的鲜红隐隐泛着森森寒意。

“这不正是胡之寅在胡宅废墟捡到的那种四叶飞镖吗？”沐紫凝一眼就认出了这只飞镖与胡之寅之前拿出来的那只镖一模一样，绫罗点头，之后又从另外三人身上各取出了一枚一模一样的四叶镖。这下，根本用不着推敲，也知道杀害胡家四兄弟正是当初对胡家下手的人了。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残忍，非要对胡家人赶尽杀绝不可？他们又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呢？”沐紫凝提出疑问，绫罗抬眼看了看她，没有搭话。过了半晌，莫扬还没有回来，绫罗望着地上的四具尸体，向沐紫凝征求处理意见。

“虽然他们是被冤枉的，但是赵大勇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自然是不能再带回城里了。也不知道其他的胡家人被葬在哪里，看来，只有先找个地方安葬，让他们入土为安。”沐紫凝望着地上尸体，无奈的说道。

“也只有这样了。”绫罗点头表示赞同，之后俩人又合计了一下，决定先一起驾着马车回城，然后由绫罗去买棺木，沐紫凝则负责置办香烛寿衣纸钱以及挖坑所需的工具。

虽没有操办葬礼，但应有的东西一样也没少。考虑到人手问题，沐紫凝叫来了大宝和穗儿帮忙。冷奕不愿意一个人呆在客栈，所以也跟着来了。人多力量大，虽说同时安葬四个人实非易事，但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之下，也总算是完成了。最后，胡家四兄弟被葬在了海神庙旁边的小树林。四块简易墓碑分立坟前，上面各写着四兄弟的名字，但除了胡之寅外，沐紫凝根本不敢确定其他三人的坟是否正确与名字对应。只希望他们在天有灵，不要计较这些。

向新坟扶上最后一抔土，胡家四兄弟的后事总算是处理完毕了。然而沐紫凝还没来得及放松一下酸疼的身子，就听大宝问道：“老大偷懒去了吗？怎么没见他？”

沐紫凝闻言心下一紧，心虚的与绫罗对视一眼，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大宝说真话，就听见他自顾自的呢喃道：“不应该啊，只要紫凝姑娘在，老大肯定不会偷懒的……”

大宝的声音并不大，却一字不落的落进了沐紫凝的耳朵。绫罗用手肘撞了一下大宝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后者却一脸茫然没能会意。沐紫凝尴尬的笑笑，转过身朝马车走去了，其他人见状也跟了上去。

从小树林到停马车的地方仅有几十步的距离，短短的一程路，沐紫凝却想了很多。大宝的话就像一颗落入她心海的石子，表面看起来只是涟漪轻漾，却不知水下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人非草木，这一路走来，她岂能看不懂莫扬的心？可是，看懂了又能怎么样？自相识以来，她带给莫扬的只有一次比一次致命的危险，平常百姓不以为意的平淡和安定，却是她求之不得的东西。本就身不由己，又何必再连累别人？所以面对莫扬时，她将所有情绪都表现得小心翼翼，哪怕，她明明是想靠近。

这么复杂的东西，大宝自然是看不到的。他只知道，老大不会在沐紫凝面前偷懒，可刚才，连沐紫凝都在帮忙，老大却不见踪影。猜测之下仅有两个可能：一，老大办其他事去了；二，老大出事了。

一想到莫扬有可能出事，大宝就呆不住了，赶紧跑到绫罗身旁缠着她追问莫扬的下落。绫罗一开始不愿意搭理他，便一直沉默着冷脸相对，后来不堪其扰，便随口甩出一句“死了，刚埋的就是”。大宝一听，当即愣住了，跟着便嘤嘤哭起来。

“喂，这么明目张胆的咒我死，不太厚道吧！”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绫罗将火把往前伸了些，然后便看见莫扬缓缓从黑暗里走到亮光处。见莫扬“死而复活”，大宝反而哭得更厉害了。不过这一次，应该是喜极而泣吧！

“我还没死呢，哭什么哭？”莫扬朝不停抽泣的大宝低吼道，心底却涌起一阵暖意。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大宝会因为他的死而掉泪了吧！

扭头望着不远处的马车，莫扬眼神里透着点点忧伤，只是有夜色作掩，才没有被人察觉。马车上，沐紫凝也在望着莫扬所在的方向，见他平安归来，她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夜深了，城门早已关闭，无奈之下，沐紫凝一行只得留宿海神庙，等翌日天亮后方能进城。

破庙里，大伙儿架起了一堆火，火堆里埋着莫扬和大宝从附近地里偷来的地瓜。无食充饥，这小小的地瓜也成了众人眼中的美味佳肴，还不等完全熟透，就被饥肠辘辘的冷奕扒了出来。虽然还有些生，但那香味却已诱得人垂涎三尺了。

忙活了大半天，大伙儿都饿了，连绫罗都大口啃起了半熟的烤地瓜。然而，当穗儿将晾凉的地瓜递给沐紫凝时，她却摇头表示不要。

“你不饿吗？”坐在沐紫凝对面的莫扬见状问道。

沐紫凝摇头，隔着跳跃的火堆看着他，竟有些恍惚。用力晃了晃脑袋，沐紫凝悄然起身往外面走，绫罗见了正想跟上去，却见莫扬已经先一步起身，与沐紫凝一前一后的出去了，跟着相继在庙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你有心事？”莫扬率先开口，沐紫凝见他跟来并未觉得惊讶，便摇了摇头。之后，莫扬便不再说话了，沐紫凝也一直沉默着。头顶，一轮皎洁的上弦月高悬空中，显得凄冷而孤独。沐紫凝望着圆甚于缺的月儿，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八月了”。

“嗯，过得好快啊！”莫扬啃着地瓜附和，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着说道：“如果那时候你没有提前回阜阳，后面没发生那么多事，你说，我们现在会不会是在鹭湾？”

“如果我没有提前回阜阳，说不定还不知道你过得那么风流呢！”经莫扬一提，沐紫凝不由得想起当日赶到鹭湾时看见他背着一女子在夕阳下漫步的场景，语调也随之变得阴阳怪气。

“风流？你说什么啊？”莫扬不解的反问，却又觉得好笑。活了这么些年，有说他是灾星的，有说他不务正业的，更有说他是害群之马的，这说他风流的，她倒是头一个呢！

“是装傻还是真傻啊？怎么？这还没过多久呢，就忘了那个陪你漫步夕阳的妙佳人了？该不是被路边那匹枣红马坏了兴致吧！”一想到那个画面沐紫凝心里就酸溜溜的，一开口更是各种冷嘲热讽。莫扬冥想了好一会儿，听她提及枣红马，才想起有这么一桩事。

犹记得当时他还在想为何马在人不在呢，原来是躲在暗处都看见了呀！莫扬心下想着，见沐紫凝一脸吃味，反而更开心了。

“喂！”莫扬晃动着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撞着沐紫凝的胳膊。“那是从城里来的小姐，不小心迷了路，还扭伤了脚，我只是好心帮她一把而已啦！”

“干嘛跟我解释？又不关我的事。”沐紫凝赌气似的别过头去，心里却瞬间释然了。老实说，这事儿还在她心里梗了好一段日子，只是一直都有事发生，所以暂时搁置罢了。如今听他这么说，她才真正的释怀。

“哎，还想呢？”莫扬将头伸到沐紫凝笑着问道，沐紫凝不说话，却已难掩笑意。

夜凉如水，寒意减浓，沐紫凝和莫扬起身回到火堆旁，只见大家都已相互倚靠着睡去了。沐紫凝无意识的挑弄着火堆，却全无睡意。莫扬忍倦相伴，无话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