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狂风穿透林隙,刮过,伴着鬼哭狼号般的阴寒,卷起满天败叶。慕容不由缩了缩肩。
这北塞,着实干冷。她以前长年住在这里……怎么受得了?
枝叶碎裂的声音响起,他神色一懔,像只嗅到危险的狼般警惕起来。一次又一次地闯阁,使原本武技生涩的他在对敌上越来越有经验。这两个月,虽然总是伤痕累累,但武功的进展却是一日千里,比过去一年的成就还大。也因此,进入欢阁也一次比一次深入。虽然如此,但欢阁的防御森严,高手如云,直到如今,他与其主建筑群之间的距离仍然遥远之极。
一个肥胖的老妪从林中走出,脸上肉堆在一起,将眼睛挤成了一条小fèng,走动间浑身的肉都在颤抖。
&ldo;你就是慕容展?&rdo;老妪的声音尖利刺耳,几乎看不见的双眼中闪烁着凶厉的光芒。
慕容展冷冷看着她,几乎可以肯定她来自欢阁。
&ldo;不错。&rdo;
听到他的回答,老妪嘿嘿笑了起来。&ldo;姑娘们都说你是哑巴,原来不是。这声音可好听得很哪!&rdo;不知是否错觉,慕容展总觉得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古怪的亮光。
&ldo;你是谁?&rdo;对于欢阁的人,慕容展连最基本的礼仪也省了,言语之间颇为不客气。
老妪不以为意,走至近前,像看猴子般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翻,还不时发出啧啧之声,只差没上前用手揉揉捏捏了。
慕容展眼中露出不耐,却又不甘就这样转身回屋,唯有压抑住自己的脾气。也许,说不定她给他带来了与倾的消息。明知希望渺茫,但是他仍然不由自主地期待。
&ldo;长得也还勉强。可惜啊可惜,可惜了这一双好腿……&rdo;老妪刻薄地批评,突然伸出手捏住慕容展的下巴,也不见她如何动,偏偏任他如何出招,亦不能碰到她分毫。最后反而被她制住,动弹不得。
轻佻地用拇指抚摸过慕容展憔悴的脸,然后在他激怒的目光中,老妪怪笑着指腹蹭过他的唇,而后才放开。一抹温柔在她的眼中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抓不住。
&ldo;三小姐让我传话给你。&rdo;直到这刻,她开始说正事。
三小姐?慕容展暂时忘了羞辱,怔住。
&ldo;若想见她,除非你踏平欢阁。否则,便留下一封休书,另寻新欢去吧。&rdo;老妪没理会他的怔忡,兀自传话。
慕容展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好不容易等到她的话,谁曾想却与诀别没有两样。难道,她就如此厌恶他,厌恶到连一点机会也不肯给。
看出他的颓丧,老妪眼睛一眯,突然道:&ldo;你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又有什么本事从阁主的手中夺走三小姐?还是乖乖写休书吧。&rdo;
慕容展茫然看向她,&ldo;她……会再嫁人吗?&rdo;如果她想再嫁人,那么,他愿意成全。只是,为什么这一句话问得如此艰难?
老妪神色一滞,片刻后才道:&ldo;三小姐回到欢阁,是不可能再嫁的。&rdo;如果想要休书,这一句话大可不必说,但是她却失口了。
慕容展这才露出笑容,虽然这笑是如此苦涩。&ldo;劳烦嬷嬷,回去告诉我的妻子,这休书,恕慕容展不能写……这一世,我只愿得她一人为妻。&rdo;
老妪闻言僵住,颇有些狼狈地转过身,&ldo;写不写随你。&rdo;语罢,转身便走。
&ldo;嬷嬷……她可好?&rdo;慕容展想叫住老妪,多问一些与倾的情况,却见她停也不停,只好急切地喊出最关心的一句话。
老妪并没回答,肥胖的身影转眼便消失于密林之中。徒留下慕容展一脸惆怅地看着静悄悄的林子,半晌回不过神。
第八章(上)
慕容展决定离开此地,跟王雪蟾返回京城。
若想见她,除非踏平欢阁。为着这一句话,他知道自己必须变得强大。否则,恐怕赔上命也再难见与倾一面。何况他还有家族沉冤未雪,又怎能安心留于此地等待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王雪蟾只道他想明白了,不再等待与倾,自是高兴之极。
等到慕容展撑着拐杖,勉强可行的时候,两人便即乘马车上路。行前,慕容展仍到欢阁山门之前仰望着那半腰的建筑群安静地坐了半天。此去一别,再回来不知要到何日了。
车经山道,前面传来驴子被打所发出的惨嗥。勾起慕容展对与倾的大黑驴的回忆,不由让马车停了下来。那黑驴自上次在驿站中没被带走,如今也不知到了何处。每想到此事,他心中总是有些遗憾和难过。
路旁停着一辆木柴装得如小山一般高的驴车,由一匹瘦可见骨的黑驴驮着。此时,那驴正侧偏着跪在地上,一只脚陷在路上的坑洞中,半天起不来。而赶车的汉子仍坐在车上面,一边发了狠地鞭着它,一边破口大骂着。那驴被打得一边挣扎着想站起来,一边号着,声音凄厉之极。
&ldo;住手。&rdo;慕容展喝道,那鞭子仿佛是抽在他心上一般,痛得他几乎抽搐起来。半是因为想到与倾的黑驴,半是因为想到自己被同样糟践的过去。
那汉子怔了下,看到他们华丽的马车,立即赔上笑。&ldo;公子,有什么事吗?&rdo;
王雪蟾有些不解地看着慕容展,虽然她也认为那驴着实可怜,但是这是别人家的牲口,他们要管也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