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风目光晦暗不明,突然笑出来,“你浴火功到了第几阶?”
他话音落下去,哈驽申顿时浑身一僵,呼吸急促起来,他死死盯住谢怀风,目光像黏着的污脏的水,密不透风地笼住谢怀风,他身上迸出来的杀气凝成实质钉在谢怀风身上,但谢怀风却似乎分毫没感受到。
“第五阶?还是第六阶?火莲教还有第二个和你同境界的人吗?”谢怀风问,他问完意有所指地看向身旁暗处,“你们呢?他告诉你们到了某个境界就可以不用再互相残杀了,对吗。”
暗处明显出来几声细碎的喘息,谢怀风唇角勾着,“浴火功早在几十年前就列为邪功,无论到了第几阶,都需吸干同阶两人的功法才达成进阶,最高处永远只能站一个人。”
“怎么,看来贵教教众还有的人不太了解这个功法。”
哈驽申不容他继续说下去,直接便提掌袭来。他本就瘦小身形极快,化作一道残影携着内力往谢怀风胸口出掌。谢怀风偏身避开,抬臂招架并未停下的攻势。
谢怀风声音也冷下来,“三十年前火莲教在凛州一带极其猖狂,为避免同族残杀便抓凛州百姓逼迫他们练浴火功好叫你族人进阶。如今头顶上森森白骨,谷中彻夜幽泣,要我说该当是三十年前凛州百姓的。”
“四爷!”
破空声突然响起,谢怀风身后暗处一支箭猛地蹿出来,郁迟顿时心惊。来不及过去,郁迟抬手将碎风刀直接掷出去,凌空劈了那支暗箭。
他身形跟着掠过去,单手拔了插进墙面的刀,猛地欺身进那处黑暗,眸里狠厉,刀锋一丝犹豫也没有,直接抹了里面人的脖子。碎风刀饮了血,刀身“嗡”一声绽开杀气,郁迟偏头往里面看,黑暗中藏着的可不只是一个人。
“浴火功修炼艰难,每三人中才能活下一个,中原人根本不懂这份信仰。白邙杀了几千人,流出来的却是三倍的血。”哈驽申恨道。
谢怀风冷笑,“不管你什么信仰都该在辽国奉行,犯我中原疆土,屠我中原百姓,那就是找死。”
哈驽申善用毒,他刀锋淬毒,在山洞中幽暗烛光下泛着蓝。六阶浴火功,已经十几年都没有出现过浴火功六阶的人了,五阶都只有寥寥几人,哈驽申想进到七阶,不知道死前还有没有这个机会,所以他才急了。
急着报仇,急着重振火莲教,实则都是为了自己的功法进阶。
毒针擦着谢怀风颈侧射过去,光线太暗,视线受大半阻碍,谢怀风靠着听声辨位,但毒针到底太过细小,他早知哈驽申手脚不干净,也再懒得废话。剑法顿时诡乱起来,剑光在山洞里似水一般流动,谢怀风的独创剑法——流云乱。
哈驽申心中一惊。
他那日大闹谢家武堂打探谢怀风实力,本以为他身边带着那个少年才是厉害角色。谢怀风分明当时根本没发现他掷了毒针……他是装的!哈驽申眼中恨意更盛,武林正派,这就是所谓的武林正派!何当光明磊落四字?
只想着将他们以为的魔教肃清,浴火功,难道他就想练浴火功吗?他生下来便是火莲教的少主,他父亲是火莲教教主,他进到四阶之前都是顺风顺水,他是少主,当然不会面对被当成垫脚石被踩着进阶的情况。他还以为一辈子都会这么顺利,待他大功练成名扬江湖发扬火莲教。但是等他到了六阶,十几年了,十几年来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一个人进到六阶,无他,没人敢再往上爬,因为没人想死。
他苦苦修炼一辈子,脚下不知已经累了多少白骨,却告诉他只能止步于此,笑话,笑话!
“谢怀风,有的人一生下来命就定了,如果你我交换,我就是人人敬仰的谢四爷,而你也会像过街老鼠般被江湖正派人人喊打。”
剑光定,哈驽申垂眼看自己颈边的流云剑,一双眼睛沉沉看着面前的谢怀风,说。
谢怀风不接他的话,“说,我大哥的死你知道什么。”
哈驽申笑起来,“你就算杀了我你也出不去,你肯定要死在这里。我不妨告诉你,你知道最近金府辽人越来越多了吗?”
“你们,中原人,大周国。早就烂了,武林正派是烂的,朝廷也是烂的,就算火莲教不能一统中原武林,大周早晚也会是辽国的。”
谢怀风面上未动,持剑的手一紧,“你……”
他刚开口说了一字,山洞里突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声响,是气体喷出的声音。谢怀风心中一凛,哈驽申在山洞里设置了机关,是毒。就在他瞬间的分神里,耳边呼啸而至掌风,哈驽申双眸一片阴翳,“这绝命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是毒,谢怀风,今日你就葬身于此,祭奠我族数千亡魂!”
谢怀风无心再同他缠斗,他目光寻到郁迟,郁迟隐在黑暗里,手里的刀正割一人的脖子。
“郁迟,走!”
郁迟闻言霎时归刀入鞘,身形一晃已经到了谢怀风身边。谢怀风顾不上其他,一把抓住郁迟胸前的衣料将人一把扔进瀑布里。紧接着他自己也跟着跳进瀑布,劈头盖脸的水浪砸在脸上身上,他想提起内力抵挡,这才发现了那洞里的毒是个什么明堂。
他内力被压制住了。
瀑布水冰冷湍急,砸在身上真能比上一块块的寒冰。谢怀风咬牙在心里骂了几句脏话,彻底扔了他谢四爷的架子,一双眼睛里灌满了杀气,任由瀑布带着自己往下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