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它沉下脸,眼中闪过毫不遮掩的腾腾杀气,唐景虚暗道一声不好,利落地一脚将它踹开,急忙连连退开几步,与鼠妖拉开一段距离,谨慎地看着它。
鼠妖被踹进鼠堆里,随即不慌不忙地翻身坐起,抬手整了整身上喜庆的大红色礼服,缓缓抬头看向唐景虚,那一张白面书生的面相登时狰狞了起来,它一手抓过一只老鼠,“咔啦”一声硬生生扯掉了它的脑袋,喷涌而出的血溅了鼠妖一头一身,那红礼服上的色彩登时变得异常刺眼。
它双眼眼珠渐渐化为血红色,在阴暗处闪起红光,慢腾腾地一手拖着无头鼠尸站起,另一手将鼠头举到嘴边,“咔嚓”一声一口将一只鼠眼咬进嘴里,一边嚼巴着死死盯着唐景虚,一边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任口水混杂着血液肆意从齿间流出。
唐景虚看着那缺了一只眼的鼠头,听着鼠妖嘴里发出的“卡兹卡兹”声,胃部一阵抽搐,面上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握住竹笛的手指慢慢收紧了。
鼠妖一口咽下嘴里的东西后,那化为人形的上半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大,灰褐色的皮毛一点点撑破皮肤冒了出来,它依旧死盯着唐景虚,那贼眉鼠目间流露的恨意让唐景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世人皆道‘人妖殊途’,我自然也知其言不假,在遇到她之前我潜心修炼,只愿来世不再是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未曾想,那日东郊意外惊鸿一瞥,啊,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听到这里,脑海里浮现池俪儿那两颗洁白无瑕的大门牙,唐景虚额角禁不住抽抽,那池俪儿的长相符合这鼠类审美似乎也并不奇怪,被这鼠妖一见钟情也就算不得什么稀罕事了。
那边鼠妖自是没管唐景虚心里在想些什么,仍自顾自地说道:“我要娶她,我要与她相守,但我怕她对我现在这副样子心生畏惧,只有封正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彻底化为人形,虽会伤她性命,可既然人妖殊途,那么妖鬼总能长相厮守。只不过,我万没想到,那位枎栘将军竟会亲自上门,这可真是天大的惊喜,嘿嘿嘿嘿”
听了前面的话,唐景虚勉强理清了鼠妖作怪的前因后果,可还没等他想着要不要试着劝慰它及时悔改、悬崖勒马,后面的话愣是激出了他不明所以的一声:“欸?”
鼠妖狞笑着丢开手上的鼠头和鼠尸,泛着红光的豆豆型鼠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唐景虚,四肢着地慢慢向他爬去。
就算唐景虚完全不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也知道眼下形势相当严峻,搅和了人家正月初三老鼠娶亲的良辰吉日,这鼠妖怕是要灭口了。
见鼠妖步步逼近,唐景虚习惯性地伸手向后背摸去,手刚举到肩头,猛地一下顿住,自嘲地摇摇头,都八百年了,这习惯怎么还留着,况且今日换了嫁衣,压根就没背剑,还想腾空变出赤诚来不成?
他无奈地轻叹口气,看向手中的竹笛,歪歪扭扭的音孔,拙劣的雕工,前不久怜生才给它新换上的穗子也已经是脏兮兮的了,看着可不就是支粗制滥造的竹笛吗?
真要说来,他在音律上的造诣并不低,这样一支做工粗劣的笛子握在他手中本该算是脏了他的手,可他就是握了这笛子八百年,甚至在修为尽失前给它下了术,保它不毁不折,原因无他,纯粹是因为它是故人所赠之物。
想来也是好笑,这竹笛不知何时竟成了他随手抽得的趁手兵器,这百年来也不知敲了多少妖魔鬼怪的脑门儿,这要是有朝一日被那故人知晓,指不定要怎么恼他。
脑海里浮现那人气鼓鼓的脸,唐景虚哑然失笑。
走神之际,鼠妖已经摸到唐景虚身前了,眼见它一爪挥了过来,唐景虚眸色一凛,立即将竹笛挂回腰侧,侧身避开攻击的同时弯腰将事先绑在右腿上的匕首抽出,反手重重划过,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那鼠妖倒是灵敏,迅速向旁边一跳,匕首仅划破了它一点皮毛。
半空中飘起几缕灰褐色的鼠毛,一人一鼠对视一瞬,在鼠毛落地之际,唐景虚足尖点地,轻盈地翻身跃起,向着那鼠妖的脑袋飞身一脚踹去。
不曾想,鼠妖直立起身子,抓过身旁的一只老鼠,随手一抡,就这么朝唐景虚的方向丢了过去。
纵然唐景虚是一代将军、堂堂神官,也架不住此时一身修为全无,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巨型老鼠“吱~”地向自己飞来,心下不免一阵凄凉。
下一刻,唐景虚便和巨鼠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随即“噗通”一声被压在了地上。
这只老鼠平日里准没饿着,圆鼓鼓的身材压得唐景虚两眼一黑,一时竟无力挣脱,他晃了晃脑袋,刚要使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巨鼠,就见鼠妖蹿了过来,一把挥开巨鼠,转而一爪子摁在唐景虚的胸膛上,将他死死摁在地上无法动弹。
鼠妖将鼻子凑到唐景虚身上急促而又贪婪地上下嗅着,双眼里闪烁着嗜血的红光,看着唐景虚头皮发麻,似是嗅够了,鼠妖微微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说道:“吃了你,俪儿就不用以生命为代价来给我封正了,我就能变成人,名正言顺地将她娶进门,嘿嘿嘿嘿”
唐景虚被压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喘不上来,他费力地呛咳了两声,深吸口气,沉下脸,毫无惧色地与鼠妖对视:“吃我?我乃九重天一介神官,区区一只孽畜,竟如此大言不惭,你倒是胆大包天,就不怕被挫骨扬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