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啊。”周英朗和他的距离稍稍分离,燥郁的午后热风顺着领口吹在肌肤上,吹红了脸。
丁溪绷直了后背,脑袋有些晕乎,他觉得是阁楼的温度太热,周英朗又贴他太近,中暑了。
“不瞒你说,看完这本书以后,我突然之间想了很多从前没想过的事。”周英朗瞧着他的眼睛说。
“什么书这么神,爱情小说吗?”丁溪想要翻开扉页,却被却被周英朗握住了细瘦的手腕,对方的小指还轻轻勾着他的手心,弄得那片皮肤麻麻痒痒。
“现在不着急。”周英朗眸光深暗,说话的语气像夜晚轻声的低语,“你得慢慢看,等看完了,就懂了。”
出柜
回忆到这里,丁溪停住话语,没再说下去。
他站在柳树嫩枝投下的影影重重中,脸上表情看不真切,似在思索。
“后来的事情——”丁溪连声音都疲倦,沙哑着磨人耳朵,“实话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的记忆停留在我爸妈和周家夫妇冲上楼以后,在那以前,在那间阁楼上发生的事情,这么多年任凭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洪果抬起悲伤的眸子,瞧见丁溪被回忆纠缠破碎的模样,后悔将话问出口,还要逼得他再次回到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
丁溪又掐下一截嫩枝,顺着脑中浮现起的一张张模糊画面,继续向洪果解释。
记忆里,周英朗向他推荐了《断背山》之后没有着急离开他,他仍然贴得很紧,在这只有两人的独处的小阁楼里,蒸腾的热浪加上彼此的体温,在眼前蒙上一抹散不去的蒙蒙白雾。
丁溪脑海里只剩下几个模糊的片段,囫囵不成个。
他记得周英朗的白俊的侧脸在他眼前晃了晃,那画面模糊不清,最后逐渐破碎。
“所以当时,你跟英朗哥是互相喜欢的?”洪果疑惑。
“不能这么说,或者说,我并不确定。”丁溪浅浅皱起眉,洪果的这个问题在他脑海盘旋三年之久,无数个日日夜夜关了灯后的思索都没能得出答案。
“我首先不确定当时的我到底喜不喜欢周英朗,当时我刚刚发现自己的性向不久,各方面都没有经验;其次,我也并不确定周英朗向我推荐《断背山》时所表达的意思。”丁溪说完,抿了下唇,垂眼释然道:“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这之后发生的事情才是关键。”
小阁楼上朦胧的片段戛然而止,玻璃碴摔落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巨响惊扰了午后的安宁,丁溪只记得抬起头时,周英朗的母亲茅追英惊诧地站在门边,手中端着水果的托盘从手中滑落,玻璃碴四处飞溅,折射着七彩的光,然后便落在地上,裹着汁水,落在丁溪脚边。
秘密如同玻璃,在那一刻四分五裂,丑陋狼狈的展现在每个人面前。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肩膀被狠狠一推,周英朗站起身,已无法保持他一贯的得体稳重,他略带慌张地瞧向楼梯口,听见楼下的麻将声被打断,一切静得人心慌。
“你你们”茅追英瞪圆了眼,不可思议看着自己最骄傲的儿子。
“妈。”周英朗向前追了一步,局促不安,却说不出一句解释。
丁溪早就吓蒙了,彼时的他不过是刚刚在书中了解到同性间的感情,了解到自己对女孩子没有感觉的客观原因,他并不懂得感情亲昵的界限,不明白被茅追英撞破的这一幕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没来得及想明白任何事,便听到楼梯口传来楼下男人们重重的脚步声,他听见自己父亲丁建国那粗大的嗓门声:“弟妹,发生什么事了?”
在那一刻,他对上茅追英的视线,眼睁睁看着这位平日以温柔贤淑形象示人的女人忽地变得陌生起来,她的眉眼压得很低,再次看向丁溪时,已经没有了错愕和震惊。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视线在屋内逡巡一圈后,最终落在丁溪手中的那本《断背山》上,便如握住一本厚厚的罪状,在部队大院做客的所有男男女女们到齐时,伸出长指,指着丁溪的鼻子,然后绝望又悲悯般吼出一句话来。
“老丁,你们家丁溪搞二椅子,还勾引我们家英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