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坤一的话声刚落,吴大澂接口道&ldo;是呀!翁大人德高望重、处世谨慎,且与我是莫逆之交,是值得信赖依靠之人。我这里有一封书信,你到京师后交给他,他自会照应于你。&rdo;
冯华虽然知道刘坤一等人之所以这样照应自己,有进行拉拢和增强己方派系势力的意图,但是看到他们如此情真意切的对自己进行反复嘱托,仍然禁不住大为感动。当下他一抱拳,向着几人深深揖了一躬,然后朗声说道:&ldo;冯华多谢列位大人的爱护之恩,此次入京定然谨依吩咐处处小心。&rdo;
由于中日停战协定的签署,从营口至天津的海路已经通航,但是由于辽东半岛依然为日方所控制,为了保证安全,冯华等人还是决定走陆路:走锦州经蓟辽走廊至山海关,然后再从山海关乘火车到天津,最后前往京师。
关外的春天姗姗来迟,但在贺菱儿的眼里已是满目春光了。
大凌河已经化冻,浑浊的春水泛着大大小小的漩涡,翻滚着向下游淌去;两岸水边的细柳在滔滔滚滚的水流中,倾斜着,挣扎着,来回地摇晃;浊水冲刷着堤岸,不时地可以听到大块大块的泥土坍塌到水里的&ldo;扑通&rdo;声。大凌河皇家牧场那被积雪严严实实盖了一冬天的大地已经慢慢露出黄黑色的地皮,冬眠的草根苏醒了,渐渐地顶开覆在地面上的枯枝败叶,现出了一片片生命的嫩绿色。
随着锦州的渐近,城内那座十八丈高的辽代古塔已经映入眼帘,一群暮鸦围绕着那八角十三级的古塔盘旋翩翩,据说这&ldo;古塔昏鸦&rdo;可是锦州城著名的一景。一行十余人中属贺菱最开心,与冯大哥一起去京城这件事本身就让她欢欣雀跃,况且马上就要看见分别半年的父亲,更是让贺菱兴奋不已,唯一遗憾的是这次看不到母亲。
贺国光是两天前赶到锦州的,为了怕耽误行程他此次并没有带家眷,想等一切都安顿好后再将贺菱的母亲接来。虽说是刚刚上任诸事繁多,但是爱女和心目中东床快婿的到达还是让他高兴不已,安顿好随行人员后,贺国光与冯华、李九杲把酒话旧,秉烛夜谈。除了谈一些龙口街的发展和战场上的轶事,议论最多的是锦榆地区的情况和冯华进京面圣的事。与那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一样,在贺国光看来进京面圣是相当荣耀的事情,席间也是免不了的千叮咛万嘱咐,最后还拿出一沓银票塞到了冯华手中。
冯华百般推辞:&ldo;贺大哥,我不是跟你见外,我们带有盘缠的。&rdo;
&ldo;兄弟,大哥比你清楚,此行去京师开销会很大。不单单只是朝见皇上,对那些军机大臣和各部要员也决不能失了礼数,万万不可再推辞!&rdo;贺国光说得很郑重其事。
李九杲知道贺国光说的是实情,在一旁说道:&ldo;贺大哥说的是,穷家富路,多带上点儿有备无患嘛!&rdo;
看到冯华收起了银票,贺国光又取出一个精致的雕花檀香木匣:&ldo;把这个也带上,会有用处的。&rdo;
冯华不解:&ldo;大哥这……&rdo;
贺国光略带神秘的说:&ldo;兄弟,这件东西对你此行也会很有用处,具体做什么,我已经跟菱儿交待了,到京师后她自会告诉你。&rdo;
这一次连李九杲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不过看到贺国光没有说明,冯华他们也未再追问,接着前面的话题继续聊了起来……
辞别贺国光,冯华等人一路上晓行夜宿,过连山堡、宁远州,来到六股河畔的中后所城。此处已是临榆镇总兵衙门辖地,由于他们是乔装上路,进城后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地住进一家小旅馆。
李九杲照例先是察看一番周围有没有可疑情况,再安排好暗哨,才回到屋里。冯华歉疚地说道:&ldo;四弟,这一趟可辛苦你了。&rdo;
李九杲正色地说道:&ldo;大哥,你说哪里去了,别说总指挥部已经决定了大哥的安全由我负责,就是没有这项决议,我也要保护大哥平安地回来。&rdo;
又一次感受到了兄弟加战友的情谊,冯华的心中洋溢着一股暖暖的温情。经过近一年的同生死,共患难,冯华早已经把李九杲当作亲兄弟看待。为了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当下他分析道:&ldo;四弟,据我分析咱们这次去北京,风险应该不大。朝廷刚刚更改了电报密码,咱们出行又极为秘密,日本人怕是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会知晓。不过,从北京回来时就得格外注意了。&rdo;
李九杲当然不会被冯华说动,执著地说:&ldo;不管怎样,小心无大错。&rdo;
冯华知道他的脾气,转了话题:&ldo;九杲,明天早一点儿启程,争取当天赶到山海关。&rdo;
李九杲知道大哥想在天津多耽搁一天,点点头说:&ldo;我已经吩咐店家多给马匹添些草料,让他们明晨早一点儿开饭。&rdo;
第二天,天色刚刚微明,冯华等人就匆匆的上了路。在高岭驿吃过午饭,一路疾行,天下第一关已遥遥在望。众人扬鞭驱马,及至关下,夕阳的余晖在那歇山重檐双层箭楼的屋脊上留下了最后一抹金黄。暮色中,万里长城在山脊上逶迤蜿蜒,消失在黛色的群山之中。雄伟壮观的景色让龚芳等几个没有看见过长城的姑娘、小伙儿几乎忘掉了旅途的劳累。
铁路虽然在1894年的时候就已经修到了中后所,但是受中日战争的影响,目前只有天津至山海关一段可以通行。冯华他们美美地睡了一宿觉,于次日凌晨登上了从山海关开往天津的火轮车(当时人们称火车为火轮车,见左宗棠《复总署论帖》:&ldo;铁路原因火轮车而设……&rdo;)。由于当时有钱坐得起火车、或者是敢于坐火车的人还是不多的,因此在冯华他们这节车厢里,算上他们一行八个人,也不过只有十四名旅客。除了看似是一家人的一男一女和两个小孩外,还有两名行商打扮的旅客,不过这样到是非常有利于安全警卫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