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绽望着他,说不清这一刻的感受,鼻子酸,眼睛酸,连肋骨的缝隙也是酸的:“我妈妈……”他终于开口,“也喜欢这首歌,我小时候,总是听她放。”
“你母亲……”小先生攥起掌心,为他们的同病相怜。
“她……”宝绽下意识握住左手上的银镯子,又想起高三那年的医院,浓烈的消毒水味,继父的电话,冰凉的地板,病房里师哥在嘶喊,“她抛下我走了。”
小先生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不确定他的意思。
“她还在,”宝绽明说,“只是不要我了。”
小先生的脸像是凝固了,浅淡的眸子一瞬变色,宝绽能感觉到,他在同情自己,真荒唐,他一个有妈的要被没妈的同情。
他挤出一个笑,平静地转过身,过去了,所以那些悲哀、伤痛,现在他有匡正,什么父爱、母爱,世间一切弥足珍贵的感情都能够填补。
“来,”他把自己那个猪蹄儿从锅里捞出来,沥了沥,放在吸油纸上,然后拿了一个新盘子,还有一双筷子,递给小先生,“喏,这么大一个,都是你的。”
油汪汪的猪蹄儿,好大一只,小先生挑了挑眉:“我们一人一半?”
“分着吃,”宝绽挽起袖子,“你可不一定吃得过我。”
什么盘子筷子,他们直接上手,就在厨房站着,你一口我一口。
“你姓宝,”小先生问,“叫什么?”
“绽,”宝绽熟练地拧开骨头,“绽放的绽。”
小先生想了想,把蹭着油的手掌伸给他,宝绽的手也是油的,拿指甲刮着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一个绞丝旁,加一个确定的定。”
“一把丝,定下来,”小先生记住了,又问,“昨天你说唱戏……”
“嗯,”宝绽拿着骨头嘬,“我是京剧演员。”
小先生马上说:“我看过牡丹亭。”
宝绽笑了:“那是昆曲。”
“哦。”小先生跟着他笑,浅浅的发色浅浅的眼睛,像个玻璃做的人,宝绽忍不住问:“你是外国人?”
“泰国,清迈,”小先生侧过头,文雅地把骨头吐在掌心,“七代华人,做油轮和码头生意,我父亲有荷兰血统,母亲是台湾人。”
宝绽点了点头:“你妈妈肯定是个大美人。”
小先生嚼着肉瞧他:“你是在夸我长得帅吗?”
宝绽专心致志地吸骨头,觉得夸他的人肯定不少,懒得说了。
过了一会儿,小先生突兀地说:“你妈妈也是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