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的房子,”格温达想,“这就是家。我好像对这幢房子的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似的。”
这时候,门开了,一个高大冷漠、神色忧郁的女人走了进来,重重地哼了一声。
“您是亨格雷夫夫人吧?加尔布雷斯和彭德利经纪公司给我开了看房许可。不过,恐怕我到得早了点儿……”
亨格雷夫夫人用鼻子喷着气,没精打采地说了声不碍事。于是,格温达就开始看房了。
没错,就是它了。不是特别大,样式有点儿旧,不过她和贾尔斯可以再布置一两间浴室。厨房可以改造得现代化一点儿。好在,里面已经有了一个雅家炉,还有一个新水槽和现代化设备……
格温达正入神地琢磨着自己的改造计划,亨格雷夫夫人却在一边用沉闷的声音唠叨着关于亨格雷夫少校临终前病情的鸡毛蒜皮。格温达不想失礼,只好把自己劈成了两半,让一半的自己对亨格雷夫夫人表示慰问、同情和理解。她了解到亨格雷夫夫人的亲人都住在肯特郡,夫人很想快点儿搬过去和他们住在一起。少校生前非常喜欢迪尔茅斯,在高尔夫俱乐部任职多年,但是夫人本人嘛……
“是的……当然……对你来说太可怕了……这很自然……是的,疗养院就那样……当然,当然……你一定是……”
而另外一半的格温达则是大脑飞速旋转着:“这是个放床单被褥的柜子,应该是吧……没错。双人卧室,海景不错,贾尔斯肯定会喜欢。这个小房间挺实用的,给贾尔斯当更衣室……浴室这边,浴缸壁我想要桃花心木的——哦,这不就是嘛!太好了——而且浴缸就摆在浴室正中!这个不用改了,太时髦了。
“这么大的一个浴缸!
“边沿上都能放个苹果了,海船模型、绘着花纹的鸭子也放得开。躺在这里面,可以想象自己其实是在海里……可以把后面那个没窗户的空房间改造成两个真正时髦的浴室,装修成绿色和金属铬色的,用从厨房出来的管道应该就行,就保持它……”
“胸膜炎,”亨格雷夫夫人说,“第三天就转成了双侧肺炎……”
“太可怕了,”格温达接口说,“走廊那头还有卧室吗?”
确实有,而且正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卧室的格局近乎圆形,窗户是向外凸出的那种。
当然了,这间屋子她肯定得重新装修。房子的整体情况很好,不过,亨格雷夫夫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把墙漆成深浅不一的黄褐色呢?
她们从走廊原路返回。格温达出神地念叨着:“六间,不对,是七间卧室,把那个小房间和阁楼也算上。”
地板随着她的脚步吱吱嘎嘎地轻响。此时此刻,她甚至觉得住在这里的是她自己而不是亨格雷夫夫人!亨格雷夫夫人就像一个入侵者,一个把房间漆成深浅不一的黄褐色的女人,就跟她客厅里粗糙的紫藤毛呢一样劣质。格温达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报价单,在那张打印件上,房产详情和要价都写得清清楚楚。
经过了这些天的历练以后,格温达对于判断房产价值已经非常精通了。对方要的总价并不贵,当然,这房子还得做做翻新改造工程,但即使这样……格温达注意到了“价格可议”的字样,亨格雷夫夫人想必特别着急想搬到肯特郡去和“她的自己人”住在一起吧。
她们正从楼梯往下走着,格温达突然被一股没来由的恐惧感笼罩了。这种感觉很不舒服,而且瞬间又消失了。不过,它给格温达提了个醒。
“这房子……不闹鬼吧?”格温达问道。
亨格雷夫夫人这会儿正说到亨格雷夫少校病情恶化的事呢,她走在格温达前面,低了一级台阶,凶巴巴地抬头瞪了格温达一眼。
“我没见过,里德夫人。怎么?有谁说过这些话吗?”
“你没感到过或者亲眼见过什么东西吗?这儿没死过人吗?”
说错话了——格温达反应过来,亨格雷夫少校可能就是……但她已经来不及改口了。
“我丈夫是在圣莫尼卡疗养院过世的。”亨格雷夫夫人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哦,是是是,你告诉过我。”
亨格雷夫夫人继续冷若冰霜地说:“这幢房子建了得有上百年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死过人也很正常。七年前,这所房子归了我丈夫,前任主人是埃尔沃西小姐,她当时身体很好,还打算到国外去传教呢。她也没说那会儿她家里有谁过世。”
看到亨格雷夫夫人心情低落,格温达赶紧好言安抚。接着一路回到了客厅,整个房间既宁静又漂亮,正是格温达渴望的那种氛围,她那一瞬间的恐惧现在看起来显得那么莫名其妙。那时候是什么攫住了她呢?这所房子明明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问过了亨格雷夫夫人能否看看花园之后,格温达穿过法式落地窗,来到了外面的露台上。
“这儿应该弄个台阶。”格温达一边想,一边往草坪那边走。然而那里却戳着一大株连翘,在这么个地方显得十分高大碍眼,把海景挡了个严严实实。
格温达点点头,她肯定得把这里改造过来。
亨格雷夫夫人领着格温达穿过露台,走到草坪边缘时下了几级台阶。格温达注意到,因为疏于照料,假山上荒草蔓生,大多数正在开花的灌木都亟待修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