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销会很大吗?”西姆斯先生的欣然同意和殷勤热情让格温达起了疑心。本来,实际发生的费用就有多项超出了西姆斯先生的原始预算,他们已经因此发生了点儿不愉快。
“不过是小意思。”西姆斯先生说。他沙哑的嗓音里透着满不在乎,挺让人安心的,格温达却更怀疑了。西姆斯先生的“小意思”她已经领教过了,他直截了当给出的预算总是特意压低的。
“我跟你说,里德夫人,”西姆斯先生哄着她说,“等今天下午更衣室完工之后,我让泰勒过来看看,那时候就能给你个准信儿了。要花多少钱得看墙的情况怎么样。”
格温达同意了。她给琼·韦斯特写了回信,对琼的邀请表示了感谢,又解释了自己得看着装修工人们干活儿,所以目前不能离开迪尔茅斯。然后,她出门在房前散步,享受海面上微风的轻拂。回到客厅里的时候,西姆斯先生的工头泰勒正好查看完墙角站起身来,咧嘴冲她一乐,打了个招呼。
“完全没问题,里德夫人,”他说,“这里原来就有一道门,就在这儿。有人不希望这里有门,就把它给堵起来了。”
格温达有点儿吃惊。“多奇怪呀,”她想,“我好像总觉得那边有门。”她记得午饭时,自己往那边走得理所当然。想到这里,非常突然地,她感到一种不安的心悸。当真琢磨起这件事来,确实很奇怪呀……为什么她就那么理所当然地感觉到那边有个门呢?从外表看,墙上没有任何痕迹。她是怎么猜到或者说是知道,那个位置有门呢?开一扇能通到餐厅的门当然是很方便啦,但为什么她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走到那个确切的地点呢?墙上随便哪个位置都很适合开一扇门,但她总是一边想着事,一边下意识地就走到真实存在一扇门的那个地方来。
“但愿,”格温达不安地想,“我可别是有了透视眼什么的……”
她身上从来没发生过任何哪怕最不起眼的灵异现象。她可不是那种人。或者,她还真是?外面那条小路,从露台穿过灌木丛到草坪那边,她是因为不知怎么地就知道了那儿有这么一条小路,所以才坚持要在那个地方开条路吗?
“说不准我还真有点儿灵异功能呢,”格温达不安地想,“或者这事跟这幢房子有什么瓜葛?”
她那天为什么会问亨格雷夫夫人,这幢房子闹不闹鬼呢?
不闹鬼!这是幢多漂亮的房子啊!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亨格雷夫夫人好像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
或者,她的态度有所保留,有所警惕?
“天哪,我开始胡思乱想了。”格温达想道。
她努力把自己的思绪收回来,继续与泰勒商量。
“还有一件事,”她又说道,“我楼上屋里有一个橱柜被封死了,我希望把它打开。”
泰勒和她上楼去看了看橱柜的门。
“这上面漆了好几层,”他说,“如果你想打开,我明天叫人过来弄。”
得到格温达的默许以后,泰勒回去了。
当天晚上,格温达觉得心惊肉跳、惴惴不安。她坐在客厅里试着看会儿书,可家具发出一星半点的嘎吱声她都听得清清楚楚。有那么一两次,她还打着哆嗦扭过头去看。她反复跟自己说,门和小路没什么问题,不过是巧合罢了。不管怎么说,大多数人都会做那样的选择。
格温达没能说服自己,还是不敢上楼去睡觉。等她终于站起身,把灯关上,打开通往前厅的门,结果发现自己还是不敢上楼。她急匆匆地几乎是沿着走廊狂奔,打开了卧室的门。一进屋,她立即发现自己的恐惧情绪稳定了下来,然后逐渐消失了。她动情地环视整个卧室。在这里她感到安全,既安全又幸福。是的,现在她在这儿了,她安全了。(“你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安全感呀?你这个白痴!”她这么问自己。)她看着自己的睡衣摊在床上,下面是她的拖鞋。
“真是的,格温达,你今年六岁吧!你该穿鞋头上黏着小兔子乖乖的兔儿鞋!”
她心情放松地上了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午,她进城办了不少事,午饭时分才回到家。
“你卧室里的橱柜已经打开了,夫人。”科克尔太太一边说着,一边给她端上美味的煎鲽鱼、土豆泥和奶油胡萝卜。
“哦,好的。”格温达说。
她肚子饿了,津津有味地享用了午餐,然后在客厅喝了咖啡,之后就上楼回卧室了。她走进屋里,拉开了角上那个橱柜的门。
她突然惊恐地低叫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橱柜,呆呆站住了。
卧室墙上已经贴上了淡黄色的墙纸,只有橱柜里面才保留了原来的墙纸。这间卧室以前用的是明快的花卉图案,那是一束束猩红的罂粟花与一束束蓝色的矢车菊相间的图案……
2
格温达站在那里,凝视良久,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现在,她身在一幢从没来过的房子里,而这幢房子则位于一个她从没来过的国家。仅仅两天之前,她还躺在床上畅想要给这间屋子用哪种壁纸,她想到的最合适的壁纸,竟然和这墙上曾经贴过的壁纸一模一样!
各种解释在她的脑海里失控般地回荡。邓恩、《时间实验》——没看到过去却看到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