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知道的,我挑嘴的时候,会把菜里的酸笋拣出来搁在一边,景晏会伸筷子来我碗里夹走,他说他喜欢吃笋子。
可我还是轻轻地说:「嗯,我不知道。」
她听完笑了一下,说得更起劲了:「他们说我该喊他舅舅,我偏不!我就要喊他小景哥哥!皇贵妃欺负他,我就叫父亲去参她弟弟的本子,杀他的头!宫人们欺负他,我就放出狼狗咬那些人!他那个十弟弟,居然敢用石头掷他,还砸破他的头,是我把他从秋千上推了下去!是我报了仇!」
这话让我险些摔碎手中的东西。
我强压下恶心,轻声对她说:「回你自己房间去发疯吧。」
她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我:「发疯?你说我在发疯吗?你不懂,你不如我喜欢他,你做不到……」
「是,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你做不到……可他为什么喜欢你?你教教我好不好?他为什么喜欢你?」她絮絮叨叨地对我发问,「我把人丢进护城河的时候他都由着我,我给那个贵妾下药他都由着我,可他为何偏要护着你?他为何偏要护着你?」
当年,她被拖走时也喊了这一句,她说景晏,你为何偏要护着她?
我说:「他为何偏要护着我?让我想想,或许,是你总想毁了我吧。」
她像是又要哭,又忽然笑起来:「我毁了你?怎么是我毁了你呢?明明是你毁了我啊!我父亲说,他就是扭着景晏的脖子,也会让他对我好,他答应我的,都被你给毁了。要是没有你就好了,要是没有你,小景哥哥就是我一个人的,真假不重要,他是我的……」
她一直在重复那一句: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我闭上眼睛,不想看她,只轻轻说:「那你杀了我好了。」
果然,我听到了一声唯唯诺诺的:「不行,小景哥哥……他会不理我的。」
晚芍的精神越来越差,我知道,等景晏带莫侯回来的那一天,就是她的死期。
有晚芍在,莫侯或许还会为了女儿垂死挣扎,晚芍要是没了,他的心就死了。
长公主天天去求皇帝,求他赦免自己的丈夫,晚芍也去求太后,不知道是去求什么。可是没用,求谁都没用,任你是皇帝的姐姐还是外甥女,都会死的。
这几个月里偶尔能收到来信,只是非常偶尔,家书抵万金。
严锋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是舔出来的一样,织欢都认不太明白。他信中都是大白话,偶尔还掺着粗口,说吃得好,睡得好,没受伤,只是这莫侯真他娘的狡猾,走投无路还在抵抗!
他这傻木头,也不知道给妻子写的信里说这些干什么。
景晏的字就很漂亮了,与他相比,我的字才像舔出来的。看得出他开头一般写得很仔细,到后边就有些着急,像有许多话要说,洋洋洒洒好几页的纸,有一次还扯了半块布头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