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虽然昏暗,但随时都可能有人进出,他们在明显的位置,正在做着隐晦的事情。林北生定定地看他,顶了顶腮,皮笑肉不笑:“周总都喜欢找旧情人做这种事情?”周青先略侧过脸,林北生便能看清他颈侧的山茶花图案,被一道红绳隔成两半。妖冶而美丽,能让林北生从一只阴冷的蛇,变成魅惑君王的狐狸。他双手搭在林北生肩上,湿热的气息不断落在林北生耳垂,压低声音回答他:“旧情人活好,为什么不要?”结束了又怎么样头顶的灯突然暗去。四周骤地沉寂下来,于是连呼吸的声音都被放大,滚烫得快要把皮肤灼烧。衣物摩挲的声响令人面红耳赤,周青先的碎发落在林北生颈侧,一扫一荡,勾得那寸皮肤很痒。那股挥之不去的烦躁感再次涌上,心脏被八月翻腾的云覆盖,林北生忍无可忍,捏着周青先的肩膀将他推开。他闷拳砸在墙壁上,咚的一声,灯又依次亮起来。不知是不是灯太过昏暗,以至于让周青先翘起来脸色苍白,唯有唇被自己咬得发红。林北生正欲说点什么,却与周青先撞上了视线。不知是不是林北生用劲太大捏得他疼了,周青先漂亮的眉蹙在一起。他表情不太好看,定定地望向林北生的眉间,却又似在透过他看某位久远的故人,眼里只映着一点隐约的光,像是燃尽的烛台,影影绰绰……好像在难过。于是林北生涌上喉间的话又咽了下去,心头被猝不及防地浇了一瓢雨,责备也好烦躁也好都被浇熄了,满肚子只剩下奇怪。他到底在做什么?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在衣服下穿这样的东西、说了那样的话之后,现在又作出这么伤心的表情。林北生如此想着,一边抬起手去,并不温柔地用指腹碾过周青先的眼角,将他那块都磨红,以此确认周青先到底有没有在哭。他一字一顿问:“周总,您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用了敬语,提点了周青先的身份,企图让面前的人清醒一点,取而代之得到的却是周青先更长时间的沉默。灯亮了又灭,就在林北生以为周青先肯定不会回答的时候,对方干净的声音响起来。“我本来,是不准备和你这样的。”周青先说,脸微微往林北生手掌的方向侧去,好似在撒娇,“本来今天,是不准备让你看见这些的。”林北生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眉皱得很紧,然而下一刻周青先才向他投来一记重弹。他说:“这明明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林北生耳边轰隆一声,当即以奇怪的眼神审视他。他完全不能理解周青先的话,抬手捏了捏眉间,舌尖从后槽牙一颗一颗滑过去,尽量以平静的语气再问一遍:“你说什么?”周青先似是很满意他这样的反应,抿起唇,又弯弯眼睛笑起来:“约会,我们在约会。”“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没有约会过吧。”轰隆、轰隆。林北生如遭雷劈,耳侧嗡嗡作响。他被这番言论震惊得说不出话,心口如火燎过,只觉得荒唐又可笑。“……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一瞬间,林北生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那些无数个被周青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夜晚,无数次热情扑空的仓促时段,无疾而终的遗憾,被扔进垃圾桶的伞,还有周青先站在高台上,望向他的那一眼里说不出的冷淡。回忆的片段像旧墙皮上的灰一般扑朔着往下掉,逼迫林北生回望五年前的自己,是怎么怀抱着爱、热切和希望,被周青先击毙的。“我们在一起过?”他鼻尖发出一声轻笑,眼神冰冷,一字一句地反问,“你觉得,我们以前是在恋爱?”周青先的视线有一瞬闪烁,眼睫很快地张合,从牙关里向外吐字:“是。”他眼里那点犹豫很快被林北生捕捉了去,就算他言语多么肯定、态度多么坚决,这时候却连看林北生的勇气都没有。“而且,你没有和我说分手。”像是找补一般,周青先又接着讲。他手指冰凉,死死地捏着林北生的手臂,生怕他转身就要走似的,用力像要嵌进林北生的皮肤里去:“也没有和我说结束。”林北生几乎要被他气笑。周青先有多可悲,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东拼西凑找了歪理来对峙,企图用洗脑一样的方式让自己心安。于是林北生抬起手,暴躁地捏住周青先的脸,逼迫他抬头看自己。“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他看着周青先变形的五官,言语如利剑,强硬地将两人的关系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