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再睁开。林北生还是在。周青先这才笑了,笑容很纯净,终于染上一点鲜活气。“林北生。”他齿间轻轻地念,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于是再喊了一次,“林北生。”林北生觉得莫名其妙:“又怎么了。”“没什么。”周青先便说,眼睛亮亮地望向他,“你去给林忍冬摘几个莲蓬回去吧。”“你不是把人家的莲蓬弄弄丢了吗,也没想起给人家再摘一个回去。”他说,一扫那种萎靡的状态,语气还怪得意的。“怪不得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呢。”保姆林北生不太想理会他,见他又能玩嘴皮子功夫之后便收起了那些操心心思。他觉得周青先这人挺难懂的,变脸速度堪比川剧,明明上一秒还冷漠地把林北生当空气,这一秒又因一碗最普通的粥显得多高兴了。他是猫舌,吃烫的东西格外慢,林北生看他慢吞吞地咽了两口才似失了兴趣似的,转身准备要走了。周青先察觉到林北生的动作后扬起脸,玻璃珠一样漂亮的瞳孔对着他,慢吞吞地喊:“林北生。”林北生瞥了他一眼,不清楚他想表达什么。于是周青先想了想,和他讲:“我发烧了。”大概是看林北生还是没动作,周青先又接着说:“我要吃药。”“哦。”林北生脸上没显得有多不耐烦,但是语气并不是很好,“你不会自己拿吗?”周青先便不吭声了,垂下视线接着搅他那晚热气腾腾的粥。大约四五秒之后,玄关大门开合的声音响起,林北生没说再见,静悄悄就走了。周青先便觉得有点沮丧了,用白粥把表面的葱都盖住,对着碗发了会儿呆。他在脑子里不断回想今晚遇见林北生的场景,不断重塑如果在客厅里见到林北生的那一刻,自己能给出正确回应的话,他会是什么反应。可惜林北生今晚统共也没对他说几句话,他很快便把能回忆的细节都琢磨光了。周青先又感到有些遗憾,他其实也有一点累,但还是坐在原地不肯去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粥,时不时地瞥一眼门的方向,不知在等什么。五年前周青先递给林北生的小纸片,早就在他拿到的当晚被揉捻得字迹模糊、不成样子了。林北生捏着这张拧巴的纸片,想了又想,最终没往手机里存下电话,却无意识间已经把这十一个数字都记在了脑子里他本来想见到周青先时好好和他说一说,结果却一连两天都没在小酒馆见到他。平日里和周青先常混到一起的朋友们倒是在,林北生随口打听一句,有说“家里出了什么事儿”、有说“可能是又找上谁了在逍遥呢”、也有说“不知道,小周总一直都这样”,总之就是没一个人能知道他的去向。最后是角落里一个女生默默地举了手,说好像是生病了,但不知道在哪儿。这个女生也是周青先帮忙挡过酒的其中一位,性格很内敛,并不是太爱玩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直和这群少爷花天酒地。林北生谢过她,回到吧台,犹豫着给印象中的号码发去了消息,一直等到晚上酒馆闭店都没得到回复,电话打过去是关机。戚环拜托他今晚帮忙关门,林北生把桌椅板凳都放好,手机按亮又熄灭,还是没得到周青先的回复。于是林北生收起手机,决心按周青先给的地址找过去看看。这几天阵雨不断,夜晚潮湿且闷热,莲池旁的虫鸣连天,林北生找到编号十八的别墅,又给周青先打了个电话,还是关机,便按下门铃。按三下,停顿半分钟,再按三下,重复了七次,门开了。周青先站在门口,满脸不耐烦。……也并不能说是不耐烦,只是鉴于他平时都是笑眯眯的模样,现在板着脸平静看人时便显得他很不开心。他见到门口是林北生,脸上也没太多高兴的迹象,连平时的玩味态度都没拿出来,只是挑挑眉不吭声。于是林北生便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给他看里面的药和水:“我听说你生病了,所以过来看看。”周青先还是冷眼看他,脸上只有一种刻薄到极致的冷漠。在聒噪的虫鸣声中,他们僵持了有近两分钟,随后周青先侧身进了房子。他没说话,也没有邀请林北生进来,只不过留着门开着,林北生便自作主张地跨进了门。周青先这里的陈设很齐全,部分还有新家具的漆味,且都选择了灰色,看过去的第一反应是压抑。周青先躺在其中一张灰色沙发上,将沙发压进去很浅一个窝,头发凌乱地散落,好像在地层中不经意挖到花纹独特的精致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