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来,用沾上狼血的手,笑着抹上李若飞的脸:&ldo;懂了吗?&rdo;
一行狼血印到了玉色的脸上,就像烙到了肌肤里骨头里,带着宿命的味道,是一生都不会褪色的痕迹。
李若飞十三岁,颜冲羽十八岁。颜冲羽接任南院王驻兵燕支关,行前一个月,颜冲羽带着李若飞上了糙原西边最高的山崖。颜冲羽道:&ldo;天上的海东青,地上的白毛狼,都是最凶最聪明的东西,在这里的蓝岩鹰,却是鹰中之王,张开羽翼能达丈余,扇翅能推动大石,在天空飞翔整日整夜速度丝毫不减。&rdo;
山顶岩壁的这只蓝岩鹰正在从窝里把三只不足一月的小鹰从崖顶扔下,百丈崖下,尽是碎石荒糙,三只小鹰哀鸣着,大鹰只在崖顶冷冷观看。一只小鹰未能张开翅膀,直直的摔死在崖下,另两只努力张开了稚嫩的双翅,迎风飞上了崖顶。
守足崖顶半月,蓝岩鹰除了训练小鹰们捕食飞翔,别无异动,李若飞正暗自奇怪,却见这天清晨,蓝岩鹰用嘴叼起一只小鹰放到崖顶,将小鹰翅膀展开放好,利爪已抓起一块石头,重重砸下,竟是把小鹰初见强韧的翅骨折断,随后大翅一扇,把断翅小鹰从崖顶扇落。小鹰凄惨的啼叫,在气流中勉力扇动翅膀,歪歪斜斜的顺风而下,一头撞在崖壁上,摔落崖底,不知死活。蓝岩鹰不为所动,将另一只小鹰如法炮制,仅剩的这只小鹰被断翅后,摔落一半时,竟神奇般的展开了双翼,抵受住了折翅的剧痛,竟一路飞回了崖上。
李若飞目眩神迷,颜冲羽静静道:&ldo;蓝岩鹰断翅后,若能立刻恢复飞行训练,新生的翅骨能长得更强健有力,再过一个月,这只鹰还会被折断一次翅骨,蓝岩鹰能够称霸天空,是因为它们经历过最痛苦的磨练。&rdo;
看着李若飞直如名剑锋芒般的乌黑眸子:&ldo;若飞,我想告诉你,日后再有诸多磨难痛苦,即便是断翅之痛,只要熬过去,就可以继续飞起来,而且会飞得更好。&rdo;
不经意间,已快十年光阴,感情无声无息长成了糙原,贯穿于生命,年复一年的茂盛连绵。
耳边似乎有一声鹰啼,李若飞清醒过来,似乎身在一个马车内,已闻不到糙原的清香热烈,想必已经过了宁国边境三关,到了腹地。
既然必须面对,就绝不逃避。李若飞摩挲着颈中狼牙,微微笑了笑。
几天后,傅怀川一行抵达靖丰城郊。
远远看见一人骑马迎上,银灰色的宽袍大袖,在夏日的凉风中有飘飘欲仙之感,透明的灰眸在夕阳里染成了淡金色,温情脉脉。
正是傅刑简。
傅刑简问道:&ldo;都捉回来了?&rdo;
傅怀川笑着指指身后一辆马车,却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傅刑简蹙眉道:&ldo;又受伤了?这么不小心!&rdo;
傅怀川叹道:&ldo;今时不同往日,颜冲羽那小子历练出来了,最多再有三年,便可胜过我。&rdo;言下颇有几分寥落之意。
傅刑简动容道:&ldo;当真?当世人杰还有胜过你的?&rdo;
傅怀川摇头:&ldo;朗国治军远胜我国,军民上下一心,只怕来日就有大祸。&rdo;
若有意若无意的岔开了话题,竟没有告诉傅刑简自己是被李若飞所伤。
傅刑简策马上前,掀开车帘,见李若飞正蜷在车内昏昏睡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似一只重伤的小兽,毫无防备的流露着脆弱,心中不禁感到无比的快意,连雾蒙蒙的眸子都晶亮闪烁。
却见他手臂弯处,护着一个小小瓷坛。傅刑简冰雪聪明,惊问道:&ldo;那个贱人死了?&rdo;
李若飞眼帘刷的打开,一双黑夜般的眼睛毫无感情的凝视着他,傅刑简心中一寒,忍不住后退一步,放下了车帘。
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响,却是谢流赶到,他面目憔悴,眼中布满血丝,勒住缰绳,冲着车内喊道:&ldo;初蕊!&rdo;
傅怀川冷冷道:&ldo;谢二将军私纵人质,居然还敢来大呼小叫?&rdo;
谢流毫无惧色:&ldo;事到如今,我任由处置,初蕊弱质女流,还请王爷不要伤害于她。&rdo;
傅怀川尚未答话,只听李若飞道:&ldo;谢大哥,你过来。&rdo;声音虽微弱,却有不容抗拒之意。
傅怀川让开了路,冷眼旁观。
谢流下马近前,掀开帘子,却不见秦初蕊,急问道:&ldo;初蕊呢?&rdo;
李若飞将瓷坛双手捧出,淡淡道:&ldo;初蕊死了,这是她的骨灰,交给你罢。&rdo;
谢流惊痛之下,嘶声道:&ldo;我不信!你说你会带她到一个安全的地方!&rdo;
李若飞摸索着触碰到谢流的手,把瓷坛放到他怀里,低声道:&ldo;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她就是死了。&rdo;
谢流咬牙道:&ldo;她是怎么死的?是谁害了她?&rdo;
李若飞甚是不耐烦:&ldo;没人害她,她自己死了。&rdo;沉吟片刻,道:&ldo;她让我跟你说,恨不相逢未嫁时,求你带着她的骨灰回南疆,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安葬,让你看在她孤苦无依的份上,再也不要回靖丰,就在当地娶妻生子陪着她。&rdo;
说罢仰起脸,问道:&ldo;谢大哥,你能答应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