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离开的时候,隋轻问他:“你究竟想要我什么?”
秦柚究竟想要他什么?
想要他对自己好?可这么多年他已经做得够多了够好了,秦柚却还是会嫉妒他顺畅的命运,嫉妒他天赋异禀。
想要他的潇洒随性?他是潇洒了,和别人混在一起的时候却能逼疯秦柚。
想要他对自己有爱情的专一?他是一个不被爱情束缚、甚至可以说没有爱情的人,但是他对需要他的人绝对专一,只要秦柚好好待在他身边,他就不会去做勾搭别人的事情。
某个夜晚,狭窄的过道,昏暗的光线。
这个男人醉着说:“哟,小朋友,多大呀就抽烟?”
——对啊,哪有那么复杂?他只是单纯觉得烧烤店那个不修边幅的帅哥好帅好帅,好想让他当自己的男朋友。
怎么就被爱情蒙住眼了呢?
不是被爱情蒙住眼,是我天生胆子太小,太懦弱,你们那些天生胆子大的人不懂,在不断追求梦想追求意义的道路上,如果没有人陪着,在这个各执一词的时代,在这个否定多于肯定的时代,在这个明明总有人失败却一直要人成功的时代,我会无法坚持,有个人陪着就好,是不是爱情无所谓了。
反正你们那种虚假缥缈的恋爱绑定式爱情我也不需要,我就要一个隋轻,一个让人看不懂看不透无法定性的隋轻。
他死死回抱隋轻。从他决定去波士顿开始,一座巨大的山峰就压在他身上,现在这座山从中间裂开了,就像他的情绪,再也承受不住任何或好或坏的东西,从中间“咔嚓咔嚓”地裂开。眼泪像他在手背、手腕上割开的伤口一样,顺着一条道蔓延,最终大厦崩塌,他在废墟中无声大哭,去蹭隋轻的脸和颈,如同拉住救生绳,带着哭腔说:“我以后再也不让你哭了。”
……
抑郁症是病。
不该被特殊化或者污名化,这也不是什么可怜的病,就是身体很客观地生了一场病,损人害己。
就像一个人患了流感,不仅折磨自己,还会传染别人,要是遇到了,快跑吧——
真的,秦柚很肯定地说,因为不是谁都能像隋轻一样有足够的情绪和耐心来处理这件事情。
现在他已经不在涩谷了,犯病的时候会有一个人一直陪着他,不劝他该应该怎么做,不责怪他,不逼他开心,不问他到底在想什么——毕竟生这个病的时候脑袋里就是一堆自以为正确的错误念头,当然这个世界也不会太正确就是。
他丧失行动力的时候隋轻就待在他身边专注工作,这样一段时间之后秦柚也能爬起来去弹一弹吉他——新的,用他自己的收入买的。
后来隋轻辞去了工作,并不全是为了他,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就是想辞职,但肯定不是想去卖米线。
他问隋轻到底赚了多少钱,隋轻说四五百来万的样子。说真的,很高了,工作这么几年,他又这么年轻,能有他这样收入的人少之又少,但秦柚以为他的收入会是更高的数字,否则他怎么会说出那声“够了”,这个存款在富人手里甩一甩就出去了。
八月份,隋轻被一个小工作室请去修改规划,就是在市里帮个半生不熟的朋友的小忙,不远,走着去走着回,秦柚主动说想出去逛逛,就带着他一起。
回来的时候去了一趟便利店,一出来昏黄的天就阴云密布,不给人一点反应就下起雨来。
秦柚去取伞,但是隋轻伸手制止了他。
隋轻笑着说,走。
眼睛还是这么亮。
秦柚看了他两三秒,然后被他拉进雨里。
雨一开始不大,他们走得也不快,衣服在慢慢变湿,后来雨忽然大了,两三下就把人淋得浑身湿透,隋轻也拉着秦柚越走越快。
并不是急着回家,而是要跑起来。
在雨里跑最爽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怎么一群傻逼长大就全给忘了。
有什么被遗忘、被丢弃的东西忽然回到秦柚心里,让他整个胸腔全部清空,只留下奔跑后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