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众人可不是什么没见识的泥腿子。就是原先不明所以,只看了开头,以为是出好戏的人们,这下也品出了不对劲的味道。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苏二大爷在客人面前闹,族中也有不少人心存不满。家丑不能外扬,这可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
但知道了闹的对象是谁,这不满又被压了下来。大家都想看看,能够闹到什么程度。事情究竟真假,没多少人在意。
一口气把客人也拉进局中,这意义就又完全不一样了。
家里的事儿,关起门来尽管吵,尽管闹,就是被邻居听墙角,那也是关起门来做的。但把邻居拉进家里来,让外人听着家中的吵闹,这又是为了什么?
除非这档子事,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家事’。只是苏家众人想从林文理身上扒些好处下来没错,但可没想过自家锅里的要让外人来分啊。
假如牵扯进的是一个不知哪个旮旯脚出来的浑人,说不定现在已经有苏家人出面,乱棍把人打出去了。
但牵扯的可是一个朝廷官员,哪怕现在朝廷声势不如以往,阳奉阴违的把戏尽管玩;当面让人家下不了台,这事情可就不好处理。毕竟打人不打脸嘛。
所以不论心思正或是心思歪,即便是平日里不爱动脑筋的人,这下子都不作声,拼了命的评估局势。
墙倒是众人推没错。但要是滑下来的其实是一颗滚石,傻傻的凑上去扶,那不是要被碾压成肉饼。所以大伙儿得看看,看这摇摇欲坠的是一面倾颓的墙,还是一个滚石陷阱。
所以这会儿,众人心思之复杂,念头之急促,吵得苏茵都脑子发涨,干脆暂时封闭了他心通的神通。
因为这门神通在别人的思绪愈专注的时候,就像是说话愈大声一样,会特别’吵闹’。现在可不光活着的人心思活络,就是祠堂里的死人也一样不安份。
富家的公子可不是官身来此。而是以私人身份,陪伴妻子来到荆州,顺道处理一些私底下的公务。
那些上峰交办的事情是要顺手做的,见不得光,所以他也不会拿郎中令的身份说事。
再说了,现在谁不知道南方地界,朝廷的权威真不好使。硬要拿出来招摇,丢了颜面的是谁还说不定。不闹事情,大家还懂得不看僧面看佛面,做事给个方便。
把事情闹大,到了掰腕子的时候,皇上亲临搞不好都要吃排头。真以为汉人全是顺民呀,历史上造反最狠的,闹到推翻前朝的,汉人可是占了多数。
所以明明是时机好,凑热闹来的,猝不及防变成主角,富东的恼怒虽未显露,但他已经在心里记上一笔了。
比起自家男人,秋玉姑更熟悉和这些宗族打交道的眉角。况且她对那个怀胎小娘的身份有疑,又和徐夫人交好,不愿意插手过深。
要是另外来一个对苏家有小心思的外人,背后实力又足够。看到苏家人自己搭了个阶梯,还不顺着梯子往上爬,打事情给做实了。
当真见缝插针办这事儿,以秋玉姑和林文理的一面之缘,她可不认为那个男人会忍气吞声。到时沾了一身腥再想抽身,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所以她也不顾礼教——是说平日里她也不在乎,——妥当与否,直接越过丈夫的面,站了出来说道:
”老人家,这件事儿,您口口声声说有人证物证。但真要到官府打官司,这样子的片面之词可做不得数。况且我和我的夫婿俱是外人,从来没有家里的事让外人做公道的道理。对吧。”
这话不光表明立场,还讥讽对方不惜曝光家丑,这样的作为才是不守规矩。
苏二大爷被一番抢白,又只知眼前妇人是官夫人,不知其底细,不禁脸色铁青地说道:”妳一个妇道人家,妳懂个屁!这里哪有妳说话的份。”
只这一回骂,骂得富东这个正经八百的官儿背生冷汗。他的夫人骂不还口没错,但她直接还手啊。自己自诩为文武双全,可也没打赢她过。这老儿是活腻了?
不过秋玉姑一反常态,反而是挽起了徐夫人的手臂,朝身旁的人亲昵地说道:”我们可不就是妇道人家嘛,这里的事本就不该我们管。刚好正主儿回来了,我们去吃茶吧。”
顺着秋玉姑示意的方向看去,徐卿总算看到自己姗姗来迟的丈夫。
本来被事情堵上,一脸愁苦的她看到良人回来了,按规矩、论感情,她都该上去问候。只是手被秋玉姑牢牢抓住,徐卿走不脱,只能露出一个为难的无奈表情给自己的丈夫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