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死?
这种浑身难受,胸里灌满水,像是要把自己呛死的感觉,就是将死之人的最后感受吗?
手脚虽然没有完全失去感觉,但是那种无力感确实会让一个习武之人感到恐慌,甚至是绝望。
但是她没想过要强提一口气,把手脚的劲道找回了。就只因为那杯鸩酒是她自愿喝下去的,在失望透顶的情况下。对家族……还有对那个男人,那位皇上。
只不过这杯酒……没有想象中的毒。还是说自己的身体经过千锤百炼,也曾中过不少毒,所以宫中鸩酒的效力被减轻了?
至少自己现在的状况,反倒没有闭眼前的痛苦。那股烧嘴、烧喉咙的感觉,至今想起仍余悸犹存。天知道自己究竟是用了几辈子的定力,才能不哭喊一声,脸色不变半分,这才闭眼就死。
只是死没死成,莫非又要再来一次?
周氏女从没想过自己能不能再撑一次的问题,更没想过要求饶。因为胸中那股恨意、怨气没散,自己就不可能会低头!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是被倒吊起来,臀部更受了几下重重的拍击。
虽说这不是要把人打死打残的力道,但可也不轻。不过对于她这个惯战沙场的将军来说,就是个不痛不痒的小意思。
鸩酒都毒不死了,拍这几下是搔痒嘛!
就这几下拍击,倒是把她胸口那点闷给拍散了。吸进的第一口气,只让她觉得污浊不堪。但是当吐出第一口气的时候,反而让她难以控制地哇哇大哭。
听见这响亮的哭喊声,周氏自己也不明所以。她只能无力地任由自己受人摆布,搬来搬去。一直紧闭的两只眼睛,这时连想继续闭着也做不到,而是不由自主地睁开。
入目的阳光非常刺眼,第一眼看到的人也十分陌生。不是任何一位族老,也不是父亲或母亲,更不是自己看过那些有资格近自己身的宫人,当然也不是那个与自己情同姊妹的小婢。
眼前男女一脸狼狈,甚至有些灰头土脸。但两人噙着泪水,眼眶泛红,脸颊红润,有着说不尽的欣喜神色,还有……久违了的关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就算遇到一些眼神与表情都算是柔和的人,蕴含在其中也只是同情、怜悯,而没有半分爱意。
这一切,彷佛泡沫般的虚假。让周氏女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摸摸眼前的那两张脸,看看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只是伸出的手臂白里透红,手掌就跟小馒头似的,只是多插了几根刚冒头的短笋。
……
什么鬼!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周氏……苏氏女大吃一惊。
————
”恭喜老爷,喜获千金,母女均安呀。”稳婆是苏家自己人。虽然头胎生的不是儿子,但老爷与夫人是鹣鲽情深,稳婆自然知道老爷关心的事情是什么,因此额外提了一句。
那位书卷气息极重,也为了行动方便,穿上一身洋服的气质中年人,听着熟悉的老婆子贺词,那是难得失态,笑到嘴巴都合不拢了。频频说个”好”字,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中的孩子,走到了马车旁。和探出头的妻子一同看着那刚出生,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婴儿。又偷眼看着妻子那精疲力竭的模样,心中无处不是怜惜。
孩子刚出生,要做得准备还很多。更不用说他们出行在外,有各种不方便。所以苏家老爷把孩子交给稳婆的帮手,同时也是苏家人的几名健妇后,便朝着那过手家中大小孩子出生的老妇人说:
”老嬷嬷,要不是妳不辞辛劳,跟着这趟马车队走,我还真不知道夫人还有谁能照顾好。如今母女平安,妳可是大功臣呀。有赏,必定有赏。”
”唉唷,老爷呀,老婆子做这些是本分。况且能够跟上这一趟,远离兵灾,这对只求安生的老婆子我来说,可是再好不过的好事了,哪有什么辛苦好说。最辛苦的,还是夫人了。”
谈起这趟不得不走的旅程,苏家老爷眉梢间的喜色被冲淡了不少。那股忧国忧民的思虑,又占满了心胸。他苦叹了一声,说道:
”真的是辛苦夫人了。要不是日程耽搁不得,本该留在家中等到夫人安产再出发。要不就是择地修整,好歹安养出了月子才走。而我也放心不下将人手分成两拨,只能委屈她在车上生产了。”
老婆子说道:”老爷且宽心。夫人的底子好,这一胎不但是顺产,也没多少折腾。虽然路上少不了颠簸,但只要照顾得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绝对不耽误老爷的行程。”
握住了同样接手过自己出生的老婆子手,苏家老爷,也就是苏涣恳切地说着:”那一切就拜托老嬷嬷了。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邓管事。我会让他尽全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