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程舟回复,纳兰元述发劲一扭,喉骨寸断。
“没能千刀万剐,倒便宜他了。”程舟瞥了一眼,道:“尸体没准会有古怪,记得烧干净。”
纳兰元述面无表情,唤来手下拖走尸体处理,又道:“说出你的计划。”
程舟把视线收回来:“立刻调兵疏散周围百姓,往新街河的柳氏祠堂运火药,引衍空过去,一了百了。”
纳兰元述眉目一挑,反应过来:“你要重施刺杀广州将军时候的手段?”
程舟微微颔首,道:“我在那儿备了点东西,可能不够用。”
两人从来没有考虑打阻击战,有衍空这个不畏子弹的移动污染源,人海战术全无用武之地。
两百个八旗军、绿营会被十几个洋兵撵着满山跑,就算换成精兵、新军,对上异变的尸鬼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参考白府前的一战,营啸、哗变可能超过九成。
省城环境复杂,街巷河道一片连一片,大炮根本派不上用场,炮弹能够精准命中目标的概率,大概不会高过再出现一次刘光武大陨石术的奇迹。
纳兰元述沉声道:“三死六活,你无路可走。”
武术界向来有三死六活的说法,一名大拳师能杀败三个稍次自己的高手,可要是让他被六个档次再次一些的同时围上,却也未必就讨得了好。
偏偏现在的省城,大拳师非死即伤,很多高手也早被调走。就是想凑个六人小队出来,也绝无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要引衍空和尚到特定位置,不是玩命,而是完完全全的送命。
程舟轻笑:“内务府任务失败,你亲手杀了科尔巴,同样无路可走。”
纳兰元述只在乎官位的话,大可尝试拿下铁马骝,尝试将功补过。但他毕竟是类似宫宝森那样,清廷里快要绝种的“人”,考虑自然更多。
老龙迟暮,日薄西山,广府若毁于一旦,形势必定雪上加霜。更重要的是,此事之前,天下人心,还有数成在清廷,倘酿就祸国大灾,又当如何?
这是只有他会在乎,西太后嗤之以鼻的东西。
“既然我们都无路可走。”
纳兰元述神色凝重,一叹:“那就兵行险着,但看天意。”
“做大事,不是大成,就是大败。”程舟笑声磊落,不带一丝阴霾:“我已大成,又怎么会败?”
一笑一叹之间,许多事情就定了下来,两道手令发布出去。
………………
朝天观已成人间地狱。
姿势扭曲的尸体,硬生生截断的残肢,死不瞑目的半边人头。。。。。老人的,少年的,男的,女的,其数以百计,堆砌成一副仅存于噩梦中的可怖图景。
南天门下,一尊魔神似的影子,矗立在血污之中。
他双目闭合,似在沉睡不醒,暂时填饱了杀戮的**,又仿佛等待着宿命的重逢。
破破烂的袈裟包裹下,皮肤布满大小不一的疙瘩斑点,看着就像癞蛤蟆的疙瘩,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完全看不出人形。
昔日叱咤风云的南少林叛徒,已蜕变成一具可怖的异类怪物。
忽然,他感应到了什么,忽地睁开眼皮。那黄金般的瞳孔中,似有火焰流淌,散发出摄人威势。
“衍空!”
程舟鼻息如牛鸣,整个人由静转动,像是变成了舒张双翼的仙鹤,一掠五米。
眨眼的功夫,他便冲过南天门,抢到衍空和尚面前,转身一记手鞭,猛的抽击而去。
呼啸声在场间回荡,卷动风旋气浪,连地面零落成泥的桂花都被吹了起来。
砰!手鞭拍击而下,空气剧烈的震鸣了一下,似乎云中炸出雷响。
这不是飞鹤的舒展大方,也不是食鹤的轻巧快捷,更不是宗鹤的刚柔并济,而是把鸣鹤以声催力运用到极致,锤炼成一道道至烈刚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