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预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一沉,微微一蹙眉。“等《大清周报》办起来,我想在首刊上公开咱们俩的关?系。”其实我还有个前提:如果到那时,咱们还没分手的话。不过现在说这句,显然过于残忍无情。于是我憋住了。他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喜上眉梢,握着我的手直点头,“好啊,你这个想法很好!我很赞成!”“同时,我还会发?表声明,壮志未酬不成婚。”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他顿时变脸。一旦登报,广而告之,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代表我意已决,无论多么情深意浓,都不可能头脑发?昏去结婚。还有一点,对他不利:拥有一个知名爱人,却娶不回家。且不论舆论会如何?评价,皇室宗亲允不允许他这么荒唐?片刻后,他牙关?一绷:“为什么非要说给别人听,我怕他们欺负你。”只要你别纵容,不怕担事儿,别人想欺负我,不太?容易。因为等我回去,就不再是没钱没人的小小翻译官了。我有钱有安保,还有你给的底气,谁敢欺负我,我当场扇回去。但政治迫害,我还抵抗不了。我得?让王府里的高?门?贵女知道,我抢不了她们的荣宠。将来,更没可能争她们儿子?的皇位。“秋童!”严三思吆喝得?越来越紧了,“你再不出来,我跟你绝交!”……没时间和四爷多说了,我匆匆安抚他一句:“下次再聊。我先应付应付严大人。”他重新穿上湿哒哒的外袍子?,往桌边一坐,满脸肃杀:“叫他进来,本?王也听听,是什么事儿这么火烧眉毛!”“你?说,那天晚上是不是你?!”刚打开门,严三思就冲进来,咬牙切齿得指着我的鼻子质问。一听就知道,说的是他企图杀死聂冰卿,被达哈布踹下船那件事。呵,我挽救了他的前途甚至性命,装糊涂给他?保密,他?不领情,居然跑来质问我!脑子被门挤了吧?“严三思!”身后一声?威喝。严三思浑身一抖,登时色变,慌里慌张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紧张道:“王爷怎么在这儿?”四爷不答反问:“你?凶神恶煞地做什么?身为督察院佥都御史,如此鲁莽无状,如何纠劾百官?”严三思面皮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说话!刚才问的什么?”四爷一拍桌子,眼神狠厉,语气也比刚才更冷冽几?分。“下臣……”严三思唇色惨白,偷偷瞥我一眼,似在求助。笑话,欺负上门,还指望我给你?说情!你?受着吧!他?本是一个极其高傲自负的人,见?我不给他?面子,顿时恼怒起来,再加上确实不敢实话是说,便铤而走?险,咬牙质问四爷:“敢问王爷是以什么身份审问我?是秋童的男人,还是巡视长?官?”四爷冷笑着拔高音调:“你?说什么?!”“如果是前者,往后我等见?到秋童是否要避嫌?如果不是,光天化日之下,王爷和女?官关起门来共处一室,敲门半天也不开,若说为了公事,恐不能服众。下臣不敢过问王爷的私事,只想问个明白,以免因私交……我是说,同僚之间的普通交往,犯了忌讳。请王爷体谅。”说着跪下去?磕了个头。四爷眯了眯眼,刀锋一般的眼神犹如实质。刚直起身的严三思只看了他?一眼,就触电般伏地趴倒。“蠢货!秋童首先是朝廷命官,这个身份是皇上给的,必定高于一切!其次才是本王心意所属。本王的私事,你?确实不该过问,现在告诉你?,是怕你?犯蠢。你?可以回避,前提是不能影响分内之职,更不能耽误秋童发挥她的职责。”严三四静默了一会儿,试探道:“下臣愚钝,王爷的意思是,下臣也可以把秋童当成普通同僚,向?平时一样正?常来往,是吗?”这么精明一个人,不会以为把王爷绕进去?,他?就不追问刚才的问题了吧?四爷冷冷一哼,严三思急忙抢话:“请王爷给下臣一个明确指示。您的态度,关系到秋童的处境。”“你?很关心她?”四爷搭在桌上的手倏忽收紧,身子向?前倾,似乎想看清严三思的微表情。这是赤果果的吃醋。让上峰吃醋,是很危险的事儿。严三思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道:“这趟巡视下来,我们几?个巡视官都很欣赏秋童的人品和能力,虽然口头上不说,心里早已?把她视为朋友。她还悄悄帮过我一个大忙没告诉我,虽然中间有些误会——我刚才就是来就是想和她解释清楚!她有今天不容易,且有大才,如果能少受外力干扰,必能为国为民?造福。她还年轻,王爷您……您得多为她考虑。”四爷转向?另一边翻了个白眼,“做好你?分内之事,别总把手头的活儿推给梁超!要是还闲得慌,回杭州看看你?爹娘!”阴冷的雨天,裹着雨点的秋风卷起严三思的衣袍,一滴冷汗却从他?眉尾滑落。他?悄悄吁出一口气,恭恭敬敬道:“谨遵王爷教导。”四爷站起来,悠悠看了我一眼,话却是对?严三思说的:“本王不干涉她的事儿,但?本王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人,岂容别人吆五喝六!你?好自为之吧。”说罢绕过严三思,大步流星离去?。我跟到门口看了一眼,刚果儿已?举伞抱着外袍在外面等着了。回身一看,严三思箕坐在地,小?脸蜡黄,满眼都是劫后余生的疲惫。“严大人不愧是大清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四品官员,这口才,连雍亲王都给糊弄过去?了,厉害!”我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自顾自坐到刚才四爷坐的位置——椅子上还残留半个湿乎乎的臀印……严三思瞪了我一眼:“狐假虎威!你?也知道本官四品,区区八品也敢调侃我!”我也白了他?一眼:“我就是借王爷的势,不行吗?”“行!侧福晋您歇着,奴才告退!”他?翻身爬起,顶着高傲的头颅阔步而出。不过还没出门槛,就又转回来,鼻孔朝天地质问:“那晚是你?吧?你?不是说咱俩是老铁吗?怎么在背后拿着我的小?辫子,一声?不吭?”“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哼道:“我刚来江宁的时候她根本没有为父申冤的念头,因为根本没人能帮她,那廖小?爷虽然庇佑她,却根本不相信朝廷,更不可能鼓励她。后来她突然要伸冤,还信誓旦旦地说雍亲王黜邪崇正?,一定能为聂公平冤昭雪。我就知道,肯定有人暗中指点协助。前两日你?刚回来,她就来拜访,这还有什么不明白?她怎么会认识你?,显然你?就是那个神秘帮手!”啪啪。我给他?鼓掌:“严大人不愧是督察院的,这逻辑思维太缜密了!不过,你?真是来感谢我的,不是来灭口的,对?吧?”“灭口?那不得趁月黑风高?“”“也是!”“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其一,我没你?想的那么冲动?歹毒!我只是看她一心朝死路上奔,想吓唬吓唬她。也许真到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她就开始留恋人世美好,放弃为毫无意义的事情浪费生命。其二,你?不应该和她搅合,你?根本不知道这件案子背后牵涉哪些人,那些根本不是咱们这些人动?得了的。你?当官的时间短,不懂官场,更不懂大局。有些人死,是为了保全更多人,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冤,却只能让他?去?死。当时要不是你?捣乱,我就能阻止她,王爷压根不会掺和这桩冤案,现在,哎,你?是在给他?树敌!”我心里只想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