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看我的,基本都是同僚、上司的眷属,她们的目的出奇的一致:把孩子送到我这儿学习。我从叶兰口中得知,腊八那天?,皇上在宫宴上随口问了一个问题,皇子皇孙们抢着作答,只有弘明答得最合他的心意。弘明以前是皇孙里数一数二的淘气?包,读书坐不?住,欺负先生一顶一。康老爷子的御书房都遭过这孩子的害。骤然发现弘明有如此大的进?步,他大感吃惊,接连又问了几个问题,弘明都答的有板有眼?,康老爷子深感欣慰,连夸了他好几句,还赏了不?少好东西。德妃娘娘觉得脸上有光,也跟着赏赐。连带着完颜氏都被夸了。康熙赏了他还觉得不?够,还要赏他的先生,便问十四?爷,最近是谁给他上课。十四?爷点了几位上书房先生的名,弘明却道:“皇玛法,孙儿最近跟着通政司参议秋大人上课。”康熙问他跟我学了什么。他一一复述,说的眉飞色舞。康熙叹道:“朕看出来了,你听得确实?认真?。”这之后,我的教学水平得到了更广泛认可。有的文人,一边在暗地里继续骂我,一边费尽心思往我这里塞孩子。但?我暂时没有扩班的打算。手?头的事务太多?。这回安欣让他老婆来我这里赖着不?走?,我也没松口!1717年2月6日康熙五十五年腊月二十五大雪转眼?又到了年垂。我司正式封印放年假。靳驰回山东祭祖,晓玲决定去四?川看看跟着她二哥的老父亲,季广羽也找借口离开了北京,我身边只剩下黄招娣和满月。靳驰和黄招娣好像在偷偷谈恋爱。我在院子里见到一封信,称呼是亲爱的黄白白。还没得及看下面的内容,就被面色通红的招娣一把抢走?了。过了一会儿,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来试探我到底看了多?少。于是我想,恩,这事儿准了。曾经视爱情为粪土的独身主义女战士,居然成了靳达西的黄·伊丽莎白。所以,爱情真?的是无法抗拒的吧?“听说江克秋混得不?错,当上了九爷的幕僚。”黄白白吃着我托人从江宁买的手?撕鸭腿,面带红晕和我闲聊。“瘸子九爷也要?”江克秋背叛我不?久,就被人打断了腿,我问了一圈,不?是我的人干的,就没再追究。黄白白鄙夷道:“你不?要的狗屎对他来说都是香的。”我让她逗得哈哈大笑。冷不?丁又听她讲:“雍亲王还不?肯回来过年。”自从我和耿格格表明了态度,就很少听到他的消息了。一开始我还能理解他为什么不?回来,现在,太久没见,那些灵肉纠缠过的电荷仿佛都熄灭了。我对他的想法,没有任何把握。“听说前几天?,他从假山上摔下来,腿受伤了。”“你怎么知道的?”我都不?知道。黄白白笑嘻嘻道:“十三爷给了我一个簪子,让我不?着痕迹地告诉你。”十三爷真?是为他亲亲四?哥操碎了心哎……“要不?你去看看?”我摇摇头,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何必再惹涟漪。“你每天?忙忙碌碌,日子过得快。他天?天?掐着佛珠熬日子,不?太好放下。而且,订了婚的要退婚也好,结了婚的要离婚也罢,都得走?个流程,你们之间,谁也没说过断绝来往的话,人家难免还有个盼头。你当他恼你恨你,可若当真?如此,十三爷还会一趟趟的来吗?他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差事,非得让你为难的人。四?爷他,应该真?的在盼着你。这么久了,你的心境也平和下来了,不?如去和他说清楚,就算彻底让他断了念头也好。”大雪纷飞,视野茫茫,看不?清人,也看不?清心。黄白白跟我到了门口,低声道:“他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你在朝堂上怎么办?别太感情用事。”我闭上眼?,仰叹一声:“可我怕自己把握不?好。”时间最先带走?的绝不?是爱,而是恨。偏偏爱和恨是此消彼长的关系。黄白白仿佛早就预料中一般抛出了对策:“腊月二十八那天?,广源寺有场大佛会,咱们偷偷看他一眼?,要是你能心平气?和地劝他,咱们就过去,要是不?能,就悄悄溜走?,行吗?”1717年2月9日?康熙五十五年腊月二十八晴二十八这天是个大晴天,路上的雪也都化的差不多了。不过和三百年后不一样,这年代由于交通不便,回老?家?过年的人极少。是已,即便到了年垂,街上的人还是很多。许多富贵人家?驾车出城,去赶各个寺庙的庙会、佛会,城门口拥堵不堪。我?戴上貂皮帽子,裹着貂皮大氅,贴上络腮胡,与肚子里塞着枕头的黄招娣扮成?一对夫妻,忐忑而兴奋地?朝广缘寺奔去。“达哈布!”在?城门口排队时,有人喊住了我?的马车夫。达哈布应该认识那人,转头敲了敲车门请示我?道:“大人,一个老?相识,我?去说几句话。”片刻后,他回来递给?我?一封信,“是安副使派人送来的。他让人给?您传话,不管是谁,敢欺负到通政司头上,他第一个不答应。”安欣?这种时候?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秋童,回来再看?。”黄招娣好似也有所感,神色有些怪异,试图把信夺走。我?死死捏住,“看?完再走。”她又拽了几下,实在?抢不走才往后一缩,抱着膀子扭头不看?我?。信封里装着一封招供书,说的是‘腊八事件’的原委,招供人叫牛禄。据他所说,从工人的死亡,到后来聚众闹事,巡捕营抓人,都是他主子安排的。为的就是让学校盖不成?,至少也要给?我?一点教?训。而他主子,是辅国公府宁六爷的小舅子。我?不知道他主子姓甚名谁,我?也不知道宁六爷算哪号人物,我?只?知道,现任辅国公是四福晋的弟弟。达哈布应该已经知道了大体情?况,提醒我?道:“牛禄现在?羁押在?巡捕三营,随时可以提审。”“达哈布!”招娣立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直起身子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你还嫌秋童的麻烦不够多吗?”“你觉得我?应该默默吃下这个暗亏?”我?沉着脸看?向她,语气冷下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心虚地?看?了我?几眼?,“季广羽和我?们商量过,我?们都觉得,不应该让你知道。四福晋的态度不代表四爷。”“不应该?”我?让她气笑了,“你现在?还觉得这是四福晋的事儿?”安欣是八爷的人,他把牛禄交给?我?,才不是为了他儿子,而是因为八爷不想让我?和四爷和好。这倒不是因为我?多重要——我?虽然是冉冉升起的政界新秀,却没有实权,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微乎其微。他,或者他那个小圈子,肯定知道十三爷一趟趟来找我?的原因。他们想让四爷难受,想让我?们相互怨怼,反目成?仇,彼此消耗。招娣道:“我?知道安副使居心不良,所以才怕你上当。辅国公府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虽然现任国公爷名不见经传,但四福晋的父亲费扬古战功赫赫,还是孝献皇后之弟,去世多年在?皇上心中还有余温,曾经的部下、门人现都是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如果国公府真想置你于死地?,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这件事虽然恶劣,却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我?觉得只?能算一次敲打?,可能是为了驯服你。若你忍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