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皇后却依然岿然不动,脸上淡淡的,甚至伸了右手把玩一下左腕的象牙镯子,定声道:“多谢贤妃挂心。家祖为帝师二十余载,早该告老。不过是因为先帝去的突然,圣人不舍,方又勉力陪了自家弟子一程。如今四海升平,圣人英明睿智,早就不用祖父添足。家祖此时告老,不怕姐妹们笑话,也是个激流勇退的道理。如今在家里休养,十分逍遥。”
贤妃眼中便滑过轻蔑,哼,真是强词夺理!
德妃看着贤妃挑眉撇嘴,会意一笑,便圆场道:“邹太傅劳苦功高,歇歇也好。”
贤妃却不肯轻易放过邹皇后,转头对贵妃道:“贵妃姐姐家里可好?妹妹听说赵尚书如今越发清瘦了,可是朝务太忙的缘故?”
贵妃的父亲是户部尚书,日前刚得了明宗的明旨嘉赏,加了光禄大夫衔,如今在朝里也算是炙手可热了。贵妃与父亲很是亲近,常以为傲,闻言眉眼间都是盈盈笑意:“家父得圣人倚重,自然要为圣人分忧。虽然清瘦,却矍铄得很。多谢妹妹挂心了!”
这番对答本是寻常,然联想到因邹后而受罚的邹府诸人,贤妃这用心便昭然若揭了。
采菲气得眼泪直在眼眶打转,便是花期,也冷漠下面色,直直地看向贤妃。
德妃脸上笑意一闪而过,忙又做出稳重状,插言道:“娘娘今日的凤冠很漂亮,可是司宝司新进的?”
邹皇后对贤妃的话却置若罔闻,一派的气定神闲,闻言道:“小东西,还好吧。德妃今日的飞仙髻也梳得好,敢是新换了梳头的宫人?”
二人竟讨论起梳妆之事来了。
贵妃面上便有些讪讪的。
贤妃则扬起一边嘴角,冷笑一声,眼风扫过方婕妤,微微一眯。
方婕妤会意,觑个空子,便笑着站起来,娇声道:“婢妾最近倒是得了些好脂粉,是家母特意送进来让婢妾孝敬皇后娘娘和众位娘娘的,请娘娘赏脸收下!”说着,竟真的从袖内拿了一个小小的黑漆嵌螺钿木盒出来,双手恭恭敬敬地举起。
一个皇商家的主母,大过年的忙乱之中还能分心记着给宫里做婕妤的女儿准备好新年给宫中上位娘娘的礼物,帮着女儿协调周遭关系,这是何等的周全细致能干?!
想一想,这恰是在讥讽邹二夫人在大朝会上竟然一言不发,帮不上女儿一丁点点忙!
连一个婕妤都敢这样当面奚落邹皇后了!
采菲终于忍不住了,不等邹皇后发话,便冲口道:“方婕妤,宫外来的东西要先交验,六局验看后方可呈上来,你懂不懂规矩?”
邹皇后一摆手止住采菲,脸上看不出喜怒,漫声道:“不妨事。方婕妤一片好心,不必事事苛求规矩了。采菲,收下吧!”
采菲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却不得不不情不愿地上前要接那小盒子。
却不料贤妃这个时候站起来,劈手便夺了那木盒,笑道:“看采菲姑娘这神气,怕是这脂粉必要明珠投暗的。何苦来呢?要不,皇后娘娘,便赏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