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邹皇后一封奏折分送两处,太后一处,明宗一处。不到半日,这封奏折便传得满宫皆知。传说,贤妃听了那奏折砸了一个九龙白玉杯,德妃杖毙了两个偷窥的内侍,贵妃则自听闻后一直在佛龛前跪着念经,到现在还没起来。
长庆殿。
裘太后与明宗对面而坐,旁边除了余姑姑别无他人。
明宗欲言又止。
他的意思自然是万事大不过贤妃。
裘太后却觉得明宗搞错了:“应该是万事大不过子嗣。如果短视些,自然是贤妃的肚子;看远些,就是后宫的安宁。无论如何,贤妃这个人,不是最重要的。”
明宗有些头疼:“阿娘,贤妃的肚子和贤妃有区别吗?”
裘太后看着这个自己亲手带大的儿子,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直白地写在了脸上,就差指着明宗的脑门明说了。真是的!都是当年自己觉得这孩子没有皇帝的命,所以太宽纵了,搞得现在也单纯得能掐出水儿来!
余姑姑瞥见裘太后头疼的样子,便轻轻开口,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圣人觉得贤妃如果生下的是皇长子,是否有可能继承皇位?您是否乐观其成?”
明宗顿时愣住。余姑姑和太后已经想到那么远了么?
裘太后责备得瞪了余姑姑一眼,骂道:“你想吓死他啊?”
明宗哭笑不得:“阿娘,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就能吓死我了?只是,”明宗顿一顿,稍稍踌躇,“现在谈论这个,是否为时过早?”
裘太后叹口气,摇摇头,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圣人,贤妃是谁的人您弄清楚了没有?”余姑姑清冷冷一句问话,又兜头给明宗浇了一瓢冰水。
明宗眸中寒光一闪,神色不动:“姑姑究竟想说什么?”
余姑姑看明宗还是不为所动,不由得长叹一声,转身朝裘太后福一福身,径自离去,将裘太后和明宗母子两个单独留在了殿中。
裘太后看着明宗错愕的脸,笑了,伸手拉了他坐在自己身边,捏捏他的脸颊,亲昵地问:“最近吃喝休息都还好么?小余老想去偷偷看你,又怕打扰了你的正事儿。”
明宗自幼由裘太后亲自教养,可以说几乎是被余姑姑在手里从小抱大的,情分格外不同。
然明宗将近而立的年纪,还被母亲这样揽在怀里揉搓,不由得百般不自在:“阿娘,我好得很,您别老当我是小孩子。”
裘太后便点头:“是。娘的雷儿都二十八了,一朝天子,君临天下,自然是长大了的,肯定能照顾好自己。娘和你余姑姑都是瞎操心。”
明宗一听要糟,忙陪笑道:“儿子就是到了八十八,也得阿娘多提点!”
裘太后叹口气,一副“你怎么半个字都听不进去”的无奈表情。
“雷儿,后宫安宁比什么都重要。安宁才安全,生了儿子才能养大,养大的孩子才能成材。你看你大哥,生他的时候你爹的后宫乱七八糟,我光顾着提防外头,就忽略了他的教养,如今这个纨绔样儿,就算是长子,我和你爹也从没想过要让他继承大统。我知道贤妃一直在你心坎儿上,可现在的后宫,能容得下她平安生产么?就算你事事以她为先,平安生下了儿子;可她那性子,真能教出得用的皇长子么?还是你打算给以后的太子也留一个宝王或福王一样的哥哥?”
明宗一脸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