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隐众人早已跪得膝盖酸软,这时候互相搀扶着陆续站了起来,一个个不敢放声,都抿着嘴或捂着嘴悄悄地笑。
邹充仪也在尹线娘的搀扶下慢慢地走了出来,冲着沈迈施了个完整的福身礼:“多谢沈将军搭救!”
桑九花期此刻也都爬了起来,横翠扶住了花期,也随着邹充仪拜了下去,接着一院子人也都各自拜了下去:“多谢沈将军搭救!”
桑九更是接着说了一句:“若非将军,奴婢和花期的两条性命,今日说不得就要交待在公主手里了!婢子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花期早已恍惚半天,如今劫后余生,简直恍如隔世,哽咽着跟着桑九向沈迈道谢:“婢子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将军来日但有差遣,只要我主子不反对,婢子万死不辞!”
沈迈瞥她一眼,目光一闪,不在意地一挥手:“废话!我差遣你们做什么?一边儿伺候去,我跟你主子说话!”
花期一滞,垂下了眼帘。横翠不动声色低下了头,扶着她默默走开。
桑九早就不以为意一般挥退了众人:“都去喝口水定定神,然后该干嘛干嘛!放心吧,有充仪在就有咱们在!”
邹充仪抬起头来,见众人散尽,便伸手邀了沈迈重在石桌边坐下:“将军有何指教?”
沈迈坐下,又扔了一块小点心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你这院子不肃净!”
邹充仪毫不在意,微微颔首:“我知道。”
沈迈定睛看她一眼,只见这小女子道袍道髻,素面朝天,偏偏左脸颊上红红的五道指痕微微肿起,却丝毫掩不住国色天香,不由心里暗暗怜惜,口中便叹了口气:“你多小心吧!我也没甚说的。这就去给圣人整理回话了!”说着,便站了起来,点头示意,带着沈刀沈剑等人走了。
桑九过来,和线娘一起扶起邹充仪,忧虑地问:“娘娘,怕是感觉更不好了吧?要请御医么?”
邹充仪心神一泄,只觉得浓浓的倦怠涌了上来,摇摇头,道:“等圣人叫御医过来吧!我去睡着就好!”
赶紧服侍她回屋睡下,桑九才叫了线娘在外间站定:“线娘,你是个聪明机灵的好孩子。我不想问你是打哪儿来的,不过,有些事情,你要自己心里有数才好。”
线娘偏偏头,灿烂一笑:“姐姐,我跟你一样,都是大明宫里出来的呀!我也觉得自己是个聪明机灵的好孩子,而且,我比姐姐小着七八岁,以后的日子呀,说不定比姐姐还要好,我为什么要自毁前程呢?所以姐姐放心好了!”
桑九心中一震,什么叫跟我一样?!大明宫里?恐怕是兴庆宫里吧?余姑姑还是真是厉害!难道充仪身边,除了横翠花期,竟全是裘家的人不成?
线娘脆生生又一笑:“瞧!姐姐又想多了不是?大明宫!不是兴庆宫!我姓尹,邹娘娘进宫第二年才去的清宁,本家是沧州的,合家子都是武师,那年参军去,打仗死了爷兄叔伯七口!”说到这里,线娘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口中还是笑眯眯的,“不过,我的仇人不是裘家,也不是沈家,更不是当今圣人,所以,姐姐不要担心我会害娘娘,我还指着娘娘给我报仇呢!”
这样一件惨烈的事,竟在这样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口中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甚至还带着一丝轻快。这让桑九心生畏惧!
“线娘,娘娘未必能出冷宫的……”
“好姐姐,快别骗人了!这话任谁都不信!你见过哪个打入冷宫的娘娘既能和太后圣人闲谈家事,又有羽卫总管大将军全心保护的?倒是我想斗胆提醒姐姐一声,娘娘被这样照应,宫里娘娘的仇人,不动则已,一动必是要置娘娘于死地的!不可不防啊!”线娘说到这里,倒是微微地肃然起来。
桑九被一个小丫头教训了,反倒不以为忤,亲切地伸手捏捏她的小脸蛋,亲昵地说:“瞅这小大人的模样!我知道啦!你放心吧!咱院子外松内紧,娘娘贴身的事情,我会渐渐挪一部分给你,你自己好好把握机会!”
线娘心中一动,脸上表情便怪异了起来:“姐姐怕是早就知道我的底细了吧?”
桑九笑眯眯地附耳问她:“你要收拾的,怕是当年那位一心争军功的王爷吧?”
线娘到底年幼,脸色顿时青白起来:“姐姐……”
桑九伸臂揽了她,赞道:“好丫头,倒是眼睛亮!你就慢慢等着吧,必有那么一天的!”
午后,明宗正在御书房里看闲书,孙德福疾步进来,脸色凝重,呈上了“纸条”:“圣人,幽隐急报!”
明宗看着他的脸色,自己也不自觉坐得端正了,一把抢过“纸条”,手中急忙展开细看,急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孙德福连忙摘要上报:“福王妃初五去挑衅,被花期桑九骂出去了;福宁公主初六上门,掌掴桑九,脚踹花期,欲持棍杖毙二人时,邹充仪上前拦阻,被砸伤吐血;今日上午,寿宁公主说是来替大唐公主讨公道,亲手打了充仪娘娘一个耳光,意欲杖毙桑九花期时,幸得沈将军路过救下。”
明宗正在看福王妃那一段,听到孙德福说寿宁公主竟然亲手打了邹充仪,顿时大怒,口中先喝骂一句:“放肆!”赶紧翻到后面,细看寿宁公主那一部分!
先看到寿宁公主一篇长篇大论,明宗还一个劲儿骂“放屁”,待看到后面详尽记录的桑九花期的指责和寿宁公主的反应时,明宗已经骂不出来,只是铁青着脸,待看到最后走时给沈迈撂下的话,冷笑一声,啪地一掌拍在御案上,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口中说出话来,冷冰冰满是杀气:“沈迈何在?”
孙德福忙小心道:“说是顶撞公主有罪之身,正在御书房外头跪着呢!”
明宗冷哼一声,道:“让他进来,朕要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