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妃嫔例见的时候。
清宁宫大殿上,众人安坐闲谈,看上去一片和乐融融。
裘昭仪照例是不肯来的。但沈昭容今日似乎有些奇怪,竟然跑了来坐着,而且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赵贵妃。众人心中明了,赵贵妃复宠,沈昭容觉得奇异了。
戴皇后看着沈昭容,忍不住抿嘴直笑:“沈昭容在看什么?”
沈昭容惊觉,移开目光,嘻嘻地笑:“我看贵妃姐姐这两日的皮肤溜光水滑的,比凌婕妤的还要好呢!”
大家伙儿听了这话,都掩着唇来回看赵贵妃和凌婕妤二人,一边轻声的笑。
文婕妤便跟着笑:“你自己也不错啊,还说别人!”
沈昭容的圣宠一向不衰。明宗五七天准去看她一回,除了皇后,也算头一份了。
文婕妤这话大有深意。一干人等自然是意味深长地盯着沈昭容笑。
沈昭容大大咧咧地呵呵一笑,反驳:“我?我整日价在外头东跑西颠风吹日晒的,从十来岁起就没消停在家呆过三个月。怎么会不错?你们自己看看,咱们这么多人,我是最黑的!”
这话又实在又自矜,众人只得轻声跟着笑笑。
戴皇后却没有接这句话,而是看着微微发窘的凌婕妤,温声解围:“沈昭容从来没有恶意,凌婕妤不要介怀。不过呢,本宫也觉得赵贵妃这两日精神很好,皮肤头发都跟着好。”
赵贵妃面上禁不住一红,左手下意识地抬起来捂住右腮,嗔道:“皇后娘娘也跟着沈昭容这猴儿一起打趣嫔妾呢!”
戴皇后笑起来:“夸你还不行,真是的。”
魏充媛此刻忽然插言:“要说呢,沈昭容也真没说错。嫔妾也觉得最近凌婕妤的样子不是很好,可是饮食休息不好?”
不等凌婕妤答话,又向着戴皇后欠身道:“嫔妾正要讨皇后娘娘一个恩典。嫔妾那里本来有邵宝林,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可前日她非得自请去照看崔修容了。剩了嫔妾孤零零一个人,整日觉得怪没劲的。昨儿夜里做梦,梦到当年凌婕妤在我们那里,姐妹三个相处得不知道有多么和睦。嫔妾后半夜就没再睡着。今儿见着凌婕妤,倍感亲切。而且,嫔妾瞧着,蓬莱殿里还有耿美人,沈昭容似乎照顾不到凌婕妤头上,嫔妾委实心疼得很。嫔妾想着,不如还请凌婕妤回我朱镜殿去,请娘娘允准。”
戴皇后不等她话说完,便笑容满面地一口答应下来:“准了!本宫正想着呢,你那里剩了你一个,沈昭容那里却挤了三个,着实不像样子。凌婕妤在朱镜殿待过很长时间,必定没有不习惯的。只是她年纪小,身子又单弱,你既比她的位份高,又比她的年龄大,一定要妥帖照看才好。”
沈昭容张口结舌,直等着戴皇后说完,才呐出一句话来:“合着,从我殿里硬生生要走一个人,却不给我说一句话的机会的?”
众人又都轻轻地笑起来。
唯有高美人,眼睛看着怯生生的凌婕妤,目露同情。
谁都知道,魏充媛一向看着凌婕妤不顺眼。当年同住时,就几次三番地寻趁凌婕妤。如今话说得这样好听,不过是因为明宗最近很少去朱镜殿,魏充媛无奈之下,打算利用凌婕妤争宠罢了——明宗喜欢凌婕妤人尽皆知,只要明宗去看凌婕妤,自然不好冷落一殿主位的魏充媛,就算是给她面子,一两回留宿宠幸也是会有的。
又入虎口。
这就是所有人看着凌婕妤的同一个想法。
耿美人在一边摇着团扇,笑容柔媚:“恭喜凌婕妤,终于不用跟我们两个粗人挤热闹了。只是可惜了,沈昭容****打着你的旗号去幽隐要东西,今后却不行了呢。”
沈昭容没有睬她,心思却转向了另一处:“贤妃娘娘,您从去年借了凌婕妤的仙居殿,原只说是借一个夏天的,如今两个夏天都要过完了,您打算什么时候还啊?”
贤妃扇子一顿,笑道:“啊哟,这怎么又寻到我头上了?”
赵贵妃心里十分称意,便笑道:“人家原没有问错。你都占着两个大殿占了两年了,皇后娘娘好性儿,不理你。你还就真的也当成理所应当的了?还不早点还人家?”
贤妃抿嘴一笑,涂着大红丹寇的玉手一挥,笑道:“我倒忘了。当年这仙居殿还是贵妃娘娘亲自拨给凌婕妤的。那时说的,特特叮嘱凌婕妤好生保养,伺候圣人。如今被我鸠占鹊巢,而且一占就是这么久,贵妃娘娘自然是要出头替她抱这个不平了。只是不知道凌婕妤心下怎样想?”
凌婕妤哪里敢真的跟贤妃争殿?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回话:“嫔妾住哪里都好,都不碍。嫔妾听皇后娘娘的。”
戴皇后怜悯地看着她,忙道:“你看看吓得她!快坐吧。贤妃跟你说句笑话儿,别当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