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还是胥游带着自己师弟师妹帮忙,能疏散多少是多少。正当胥游在城门组织疏散百姓时,忽然头顶响起一声清晰的碎裂声,紧接着,无边的黑气如乌云罩顶,狂肆地倾泄而下。百姓们仿佛末日降临,原本能些慢吞吞的动作,瞬间一个个提升到极致,锅碗瓢盆被褥什么的也顾不得拿了,拼了命地往城门挤。一下子造成拥堵踩踏,哭爹喊娘声到处都是。“路城主,路城主救救我们啊!”不知谁喊出这么一声,纷闹声瞬间一滞,但很快各种哭喊又重新响起,也有一些喊着城主救命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声浪中。眼见逃命有些来不及,弃城损失又太过巨大,尤其那些世家,千百年基业都在此,哪能说弃就弃,于是有人提议。“不是说可以用活人血肉填补封印的吗?那、那拿血肉去填啊,几个人换满城人的性命,怎么看都很划算吧。”众人顿时纷纷响应。“是啊是啊,现在死的人就不少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用血肉去修补封印,再徐徐图之,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唉,城主早有先例在前,我们照做就是……搞得现在护城大阵破了,这损失该谁来承担。”……这些人话里来话外的意思,竟想将封印破除,洗雪城面临危机一事的责任怪到胥游头上。且提起那位被他们逼得跳入鬼哭涯的城主,也不再一口一个“暴虐残忍”了,之前城主杀那么多人扔去鬼哭涯,讨伐时都是城主“残忍无道”的罪证,现在却成了保护洗雪城的“先例”。胥游还没说什么,他几个师弟师妹气得不行,指着那几个说话的世家开骂。“你们什么意思,是怪我师兄没能修补封印,还是没有保护好洗雪城的百姓?”“修补封印的事大家后来都知道了,拿血肉去填……可问题是,在你们逼死河伯与路行雪后,护城大阵就已经出现问题,拿血肉去填还有没用先不说,即便有用,那拿谁的血肉去填?又谁去做这个事?你们愿意拿自己的血肉去填补封印,救这满城百姓吗?!”世家们被怼得哑口无言。他们自然是不愿牺牲的,那些贱民们的性命怎能跟他们相比……然而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哼,在我看来,那路行雪或许称得上恶贯满盈,可比之你们只说不做的虚伪嘴脸,他那城主却当得尚算称职。”“就是,你们连路行雪都比不上,还有脸在这里怪我师兄!”胥游没有参与这些争论,他望着天边漫延而来的鬼气,眉头紧锁,神情分外沉重。鱼容师伯当年发现封印有异,为何没有及早告知宗门,她知道独自去修补封印有危险,所以才录下留影石——可即便这样,也依旧选择自己解决,而不是上告宗门。当时师伯才刚生产不久,据说那孩子生出来后几度命悬一线,鱼容师伯拖着产后疲虚的身体守了几天,才勉强保住孩子性命。那样的情况下,师伯她为什么还会抛下病弱的孩子,坚持一个人去修补封印,以至命丧鬼哭涯?还有……路行雪,真的死了吗?那孩子虽然因为从小生病,导致性情乖戾,做了许多错事,可他是鱼容师伯唯一的孩子……逼死路行雪的事他也有份,师伯,会怪他吗?胥游忽然捂住额头,脸上流露痛苦之色。“师兄?师兄你怎么了?”身边传来关切的问话,胥游缓了一阵,轻轻摇头,神情有些微茫然。但很快那一丝迷茫消失不见,代之以一脸冷肃。“宗门很快会派长老前来,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尽量保住洗雪城的百姓。”“是。”……老鬼跟在扶渊身后飘了一阵,见他越走越深入,再往前,便是传说中的黄泉之门,他只听闻,却从不曾踏足过。大概猜到扶渊要做的事,老鬼神色复杂。“喂,那小子,你不会是要带着他过黄泉门,进黄泉路吧?”一直不说话的扶渊此时回答了他,嗓音略有些沙哑,“有何不可。”“嘶——”老鬼险些又揪掉自己一根胡须,“可那只是个传说啊,别说活人没见过,我做鬼这么多年,也没见过真正的黄泉门啊。”“再说,即便黄泉门真的存在,可那是为死人开的,你要带着这半死不活的小子共赴黄泉吗?”扶渊淡淡嗤笑一声,抱着路行雪往上提了提,“活人没见过,饿鬼没见过,不代表我也没见过。”老鬼眼一瞪,“什么意思?莫非你小子还想说自己见过黄泉门不成?”扶渊却又不再理他,只是抱着路行雪,继续在这阴森诡谲的鬼哭涯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