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雪色无人赏,从宫人到后妃、皇子皇女,统统都被押着去往清宁宫。
夜色渐深,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喊杀声震天。一路走来,凡是激烈反抗的宫女侍卫,皆被就地斩杀。满地都是散落的包袱细软,血污和雪水融在一起,变得泥泞不堪。
宁真往前朝的方向望了一眼。她就是从南门口进宫的,还记得乾恩殿的丹陛是那样庄重威严,此刻那儿却正在发生难以想象的屠戮。
心下不安,她垂下眼默念着经句。
宁真长到十八岁才知道自己是有爹娘的。
自小生活在京郊庆云庵里,若说是否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同,那肯定是有的。全庵只有她一个人带发修行。
她时常问慧慈师太:“师父,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正式出家呢?”
师父或避而不谈,或笑说机缘未到。
长到十岁时,她一个人搬到后山去住了。因为师父说女孩儿家长大了,不方便经常出现在香客们面前。她不懂,明明师姐们比她大许多,怎么就可以随意出入庵堂呢?
前阵子有几位贵客到了庵里,师父把人请进来之后就关了大门。宁真和师姐们聚在一起猜测贵客们的来意。
当晚宁真就被慧慈师太叫了过去,听了一个故事。
原来她有爹娘。
娘生下她奶了两年之后便走了,而爹做了皇帝,病得快死了,叫她回去看看他。这一看,就把她困在了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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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狗东西长没长眼!本宫的脚,本宫的脚!放肆!”
宫女们抬头,以往趾高气昂的大公主被一个高大的汉子提了进来。跟提小鸡仔似的,公主的双腿在空中直晃荡,鞋袜尽无,一双玉足被冻得发红。
“少废话,公主都跟你似的聒噪?贺老贼的种也不怎么样嘛!”那汉子把大公主往地上一丢,嫌恶地拍了拍手,“念叨了一路,要不是将军有令,老子早就宰了你。”
大公主瑟缩了一下,避到了宛童的怀里。
宫人们视线互触,都在猜测叛军到底是谁的人。所谓将军又是那位?以及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禁军去哪儿了?怎么连金尊玉贵的大公主都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人员繁杂,原本属于皇后寝宫的清宁宫此刻竟像是清晨卖菜的集市一样聒噪。
几个公主皇子年纪小,禁不得吓,早就哭闹开了。他们的母妃与乳母手忙脚乱地哄着拍着,甚至要直接捂嘴,生怕惹恼了守在周围的武人,来个永远噤声就得不偿失了。
大公主环顾四周,没看到太子与皇后,在这个不算小的宫室里她竟是地位最高崇的主子了。
于是她有了一丝勇气,伸直了脖子问:“我母后和皇弟在哪儿?”
无人回话,刚才的汉子看装束至少也是个校尉,听了这话冷哼一声,“死了!”
小公主小皇子们哭得更大声,大公主的一张脸则是白了又白,紧接着捂着胸口,悲痛欲绝。
校尉见了忍不住笑。
大公主这才知道被骗了,又羞又恼,但又奈何不了面前这魁梧的汉子。
毕竟平时她嚣张跋扈都是有人撑腰的,现在能为她撑腰的人不在,她底气不足。说好听点就是她识时务知进退,难听点就是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