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真回到大帐,蒙在被子里,耳畔还能听到外头打军棍的声音,夹杂着军士压抑的嘶喊。
“娘娘,陛下今晚宿在他处,您早些歇息吧。”
孙玄良顿了顿,“老奴在这儿陪您。”
“谢谢大监。”
听她声音哽咽,孙玄良便亲去取了一盆温水过来。
“娘娘不如净一净面再休息,这儿不比宫中,风大又干燥,若是不加仔细,明日面孔怕是会发皴。”
宁真从被子里探出头,果然泪痕未干。
“让大监见笑了。”
孙玄良也没和她客气,而是和蔼笑笑,接过她擦脸的巾子,又递了茶碗给她。
她喝着水,他继续说:“方才那几个军汉的话,娘娘莫要放在心上。他们兴许是黄汤喝多了,一时口不择言。”
宁真轻轻地应了声。
孙大监真是惯会打诳语,军中除了大肆犒赏之时,军士哪来机会喝酒。
也真是巧了,他们路过的那顶帐中,几个军士在议论白日里跟在天子身侧的小内侍。
有人见到她与天子同骑一匹马,也有人听说内侍从军医那儿要了消肿祛瘀的药膏,寂寞的长夜里就滋生出了柔肠百转的妄思——还是带荤话的那种。
孙玄良担心宁真脸皮薄,才多了这么一回嘴。
宁真收拾完又躺下。
孙玄良有条不紊地去门口吩咐小内侍几声,取了驱虫的香囊挂在帐中四角,又剪了灯芯,安静地忙活着,没多说一句话。
她还以为孙玄良会和王樟一样,会特意在她面前为萧景润说话。
还好孙玄良没有。
次日圣驾回銮。
夜里闹腾,白日里宁真便有些瞌睡。
萧景润与王樟在议事,她便抱着一个软枕卧在角落里。
马车宽敞,还有富余空间给她拉了个隔断小帘,她便自在一些了。
“陛下,昨日受罚的人里,除周栩外还有三名同样入选了新军卫。”
萧景润嗤笑一声,“那副样子,谁还敢要?管不好自己的嘴也就罢了,连几个大活人在帐外站了半晌都无一人察觉,要了作甚?”
“是。”
王樟提笔在名册上圈画着。
“光挑些武职出身的还不够,军营里呆惯的人,往人群里一站扎眼得很。见森,遣人从民间选些身家清白的良民也行,孔武有力者可,机变聪慧者亦可。”
“是。”
说到这儿,萧景润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边的食盒,“还有你手底下的人,该收收心了。”
王樟神色一凛,沉声道:“是。”
萧景润回头望了眼宁真。
见她睡着,便将手中捏着的素饼放下,拿过帕子擦了擦手。
小几上放着今晨加急呈上来的折子。
贡院一事闹得京中无人不知,交于刑部主理已有一阵子了,如今已有所小结。
刚阅览了一页,萧景润便眉头紧锁,“见森,你估得不错,并非突发心疾那么简单。”
那日在贡院,有一巡场小吏粗通医术,仵作还未赶到的时候,他对死者进行了简单的观察,认为暴毙与其猝发心疾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