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片追捧中,也有不谐之声,多是那些酸腐文人,或批上官飞月抛头露面,没有女子贞静之态,或批崔临风伏低做小,没有男子阳刚之气。
起初众人只是一笑置之——不过是个虚构的故事,谁还当真了不成?
谁知忽有人写出一篇耸人听闻的文章,开篇就将玉姝的《天册诡事》拿来大批特批,直斥其“荒唐”、“无稽”、“扰乱阴阳”、“其心可诛”!若任其传播,恐致男女生隙,家宅不宁,甚至纲常败坏。
偏此人不是旁人,乃是士林还颇有名气的一个大儒。此文一出,自然惹得哗然,许多原本不屑于话本戏文等通俗之作的儒生也纷纷买书来看,一看之下,如何不大惊?
其实此事可大可小,玉姝不过讲个故事罢了,民间的戏本里,其实也有许多在某些酸儒看来“鄙俗不堪”、“纲常不分”的情节,不独她一人。
但读书人最好抱团,那大儒一发话,他那些门生故吏如何不跟着附和?又有一二早就不忿的道学先生见此机会,顿时大喜,群起而攻之,再加上眼红镜古斋赚得盆满钵满的小人,甚至是煽风点火的好事之徒……
霎时间,攻讦《天册诡事》的文章言论一日b一日更多,短短几日,竟有黑云压城、遮天蔽地之感。
这镜古斋见了,怎能不慌?
读书人是最不能得罪的,尤其那些古板迂腐的酸儒,讲理讲不通,骂又骂不过,还能如何?不过是躲着忍着罢了。忙忙地让人递话进来,请玉姝将书稿给改了,又道:“各退一步,息事宁人。”
玉姝却不忿:“我不知我何处写的有违孔圣人之意了,若说上官飞月在外抛头露面不合情理,武周之时本就如此,区区一部话本就扰乱了阴阳,那武则天还做了皇帝,怎如今依旧是阴阳正序,朗朗乾坤?”
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排除异己,打压一切自己看不惯的东西罢了。没见他们骂得凶,《天册诡事》却依旧卖得火,足见民心所向。
她本也有一种倔强性子,自然不肯妥协屈服:“让他们骂去,我瞧他们是不是能骂得上达天听,看圣上肯不肯管这j毛蒜皮的小事!”
说罢便叫人将话递出去,气得一夜未曾睡好。
原本玉姝因父亲乃是科,天然景致中又取出一股巧夺天工之意,抬眼望去,只觉天上少有,人间难得。
玉姝不觉地看怔了,只听萧璟笑道:“此处景致如何?”
她方点了点头,他捉住她小手,玉姝想到下人们就在附近,下意识欲挣开,但他手掌一翻,就将她纤指牢牢扣住了。
十指相扣间,男人掌中的热意源源不断传至她手心,她颊上作烧,虽有几分羞恼,也不再坚持。
二人就这般携着手,信步在花林间穿行,偶有一二只黄莺落在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翅膀摇动间,就摇下落英似的花瓣。
萧璟忽道:“这芙蓉花还有一个别名,姝儿知不知道?”
玉姝道:“我自然知晓,芙蓉花,又叫拒霜花。”
因其花晚秋始开,霜侵露凌却丰姿艳丽。
“原是富贵锦绣之花,却长于萧瑟秋景之中。”萧璟淡淡一笑,“拒霜二字,道尽其情。”
话音方落,又是一阵风来,繁花摇摇欲坠,但风过后,依旧傲立梢头。
玉姝早已痴了,此时方才明白他带自己来此的用意。拒霜拒霜,那些外界的攻讦不过是一时的风雨,自己又如何需要惶然无措呢?
且不说她身边还有支持她的众姊妹,单只是萧璟,单只是他待自己的这份心……她从来都不是一叶孤舟,因为这个人,始终都是她的港湾。
当下心中言语难以尽述,穿过一条羊肠小道,前方竟是一处小小集市。
这些集市多是进城的客商老农临时聚集而成,不过几个摊位,卖些南来北往的货物,又有自家打的野味皮毛。玉姝自然是不稀罕的,只是瞧个新鲜罢了,忽见一个小摊上卖的丝线结成的绦子,那绦子竟在中间打出一对相伴相依的鸳鸯,十分新巧,不由拿起来看了几眼。
看摊的是个中年妇人,见他二人相携而来,衣着打扮皆是不俗,忙殷勤道:“这位官人,瞧尊夫人喜欢,不如买了送给她。这鸳鸯的意头可好得很,二位一人一条,若佩上了,就是百年好合,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