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文鸟松脱了脚上绳索,一振翅,便扑啦啦地飞起来,玄昭怕文鸟被人捉去,忙追上去,文鸟一路飞,却飞进了上次那座水阁中,阁内异香扑鼻,暖风阵阵,一个衣衫半解的美人儿卧在榻上,不是秦雪是谁?
原来秦雪因要休息,早已将丫头们都遣出去了。
这园子里日头正好,小丫头们又都是年少爱玩闹的,乐得无事,便都四散了到处说笑。因此才让玄昭直直闯入水阁中,没料到秦雪竟在此处。
他连忙扭头,耳上一片通红。想不声不响地退出去,偏偏文鸟落在榻上,玄昭不由大急,轻声道:“小白,小白!”
叫了几声,这名唤小白的鸟儿不理他。不仅如此,反而在秦雪大腿上走动起来,睡梦中的秦雪只觉身上痒痒的,不禁嘤咛一声,秀眉微蹙,眼见仿佛是要醒来了。
玄昭无奈之下,只得快步上前,伸手一捉,就将小白捉进掌中。他原本微微弯着腰,直起身来,忙欲转身离开,谁知天不凑巧,秦雪恰在此时睁开眼睛——
二人四目相对,秦雪尖叫一声,抓起手边的鸳枕就往他身上砸去:“登徒子!”
可怜玄昭心中着实没有丝毫轻薄之意,忽见一物迎头砸来,下意识抬臂一挡,手中的文鸟已经重新飞了出去,直扑秦雪面目。
秦雪顿时花容失色,忙闪身躲避。
一时之间,二人都又羞又惊,尴尬非常。
半晌,方才听到玄昭干涩的声音:“……别动。”
就在玄昭的手马上要接触到小白时,这鸟儿左右看了看,忽然又一跳。这次跳到了秦雪大腿上,秦雪不由一颤,玄昭只得又伸手去捉,奈何他因怕冒犯到秦雪,动作间愈发小心翼翼,但这文鸟极为灵活,若是快速出手还好,如此慢吞吞的,哪里捉的住?
欲念一起,便再也难以压制。其实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他的一切想法都只是借口。他对不起大哥,亦对不起自己这二十多年的苦修,对不起当初发下的誓言。
他正在犯下最大的罪行,可是他甘之如饴。
一时之间,秦雪只想一头碰死。玄昭身体一僵,浑身仿佛都凝固住。
……他真是个畜生。
他对不住嫂嫂,更对不住大哥!
胡乱整理好衣物,嫂嫂还躺在榻上默默流泪,他小心翼翼帮她把裙子盖好,目光不敢落在她脸上。
拾好后,他转过身,只低声说了一句:“你日后,不会再看见我了。”
这天下午,玄昭连晚饭都没用,就带着小童离开了。秦雪独自在帐内睡了半日,丫头们都见她脸上似有哭过的痕迹,但观其声色,又都不敢开口问,不过愈发小心伺候罢了。
如此三日之后,霍陵终于从兵营返回,却觉家中气氛压抑非常。
他不及更衣,便听说秦雪有三日不曾进食,不过在丫头们的百般苦劝下喝些米汤罢了,忙进上房来,秦雪正卧在衾内。
只见她白白一张小脸,三日的功夫,竟消瘦许多,看见霍陵来了,眼睫一颤,两行泪水便默然滑落。
“……夫君,”只听她轻声道,“你休了我罢。”
话说完,只觉心痛如绞。
整整三天,秦雪一刻都不得阖眼。因为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想到自己意乱情迷之下和玄昭的缠绵。上一回还能说她是喝醉了酒认错了人,可这一回呢?她分明知道眼前那人就是玄昭,就是她夫君的孪生弟弟!
她不仅愧对父母长辈对自己的教诲,更对不起的,是霍陵的一片真心。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像他那样。
成亲之后,对妻子温柔体贴、千依百顺,上孝敬岳父岳母,下善待妻子娘家兄弟姊妹。秦雪数年无所出,他一句怨言都没有,反还要安慰她。更不用说身边从来干干净净,连房里的丫头都不多看一眼,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如此?
秦雪知道,多少女人背地里对自己眼红不已。霍陵值得最好的,是她对不起他。
一时她心灰意冷,待霍陵回家之前,已下定决心。
是她没有颜面再耽误这个男人了,纵使她痛苦不舍,又如何能自私地伤害霍陵?
“……我筑下这样大错,且一错再错,你就是让我一条绳子吊死,也是应该的。”她的声音又轻,又低,断断续续。待说到后来,不禁哽咽难言:
“今日我自请下堂,只求你给我娘家一点脸面,夫君……”说到此处,又摇头,“不,我已没有资格再叫你夫君了,你打我,骂我,都是我该得的,我……”却是气噎声阻,哭成了泪人儿。
这里霍陵风尘仆仆归家,如何能想到妻子一开口,对自己说的竟是这些话?
只见他站在原处,面上的神色几经变换,复杂难辨。但自始至终,他没有露出一丝怒色,反倒在秦雪哭得哽咽起来时,忙上前搂住她,轻轻拍抚她的背:“快别哭了……我不怪你。”
又见他顿了顿,声音虽很低,但依旧坚定:
“此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