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玉梅勉强扯了扯嘴角:“姜琴同志,你别开玩笑了,工农兵大学生每年都不在招收吗?”
姜琴正色道:“不是工农兵大学生,我说的是是通过统一的文化考试凭分录取的高考。”
钱玉梅一怔。
高考。
这是多少知青午夜梦回的时候还在心心念念想着的字眼。
当初高考延迟的消息一传出来,钱玉梅还在上高三。
她家对门的姐姐是个华清大学的高材生,钱玉梅还记得,她当时还跟那个姐姐说,自己要考京大,以后比比看,到底是华清大学的学生厉害,还是京大更厉害。
当初的意气风发还在眼前。
转瞬就被6月广播里“高考推迟半年进行”的消息怦然打碎。
当时消息一出,学校里很快就有学生举起了自制的旗帜,表明支持立场,还有初中生倡议取消中考的。
钱玉梅在茫然和混乱中等了半年。
半年后,高考并没有恢复,而毕业后没有工作的她也为了逃避家里的纷争主动选择了插队下乡。
最开始坐着火车一路千里迢迢来到泾阳县,钱玉梅和其他知青一样,都怀抱着知识青年下乡建设农村的伟大理想。
钱玉梅也踌躇满志地觉得,上不了大学也没什么,她一定会将自己前十几年学到的知识都传播到乡村老百姓中,她甚至还瞒着家里人把一整套高中教材都给带上了。
然而,下乡后的第一天就打破了他们的美好幻想。
乡村生活并不像课本小说里写的那样美好淳朴。
春有春耕,夏有夏耘,秋有秋收,最冷的冬天还要整修堤堰,翻土堆肥,一整年除了过年那两天,几乎就没有可以放松下来的时候。
钱玉梅是在日复一日没有尽头的劳作中逐渐逼迫自己放下了对于大学的梦想,她把带来的那些书铺在了被褥地下,这么多年,从没有拿出来过一次。
如今,听到姜琴的口中再次出现这两个字眼,钱玉梅甚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下意识上前一步急急问道:“是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一边说,她一边脑子转得前所未有得快:“对,对了,你丈夫是部队的干部!应该能提前知道上头的态度转变,是不是?高考要恢复了是不是?”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眼中的光亮灼灼,让姜琴都忍不住移开了视线,抿了抿唇解释。
“我没听到什么,只是我一直在想,历年工农兵大学举荐的学生资质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国家在飞速发展,需要源源不断的高精尖人才,那些工农大学生中有多少能符合要求?”
“以前的专家总是会老的,等到那些专家老了,就是我们这一批年轻人上台的时候了,这次的进阶版扫盲班也是为此准备,所以才需要用到一部分高中教材。”
姜琴娓娓道来。
钱玉梅却觉得不对,这些话应该都只是姜琴为了掩盖她丈夫这个消息渠道找的借口。
要不然,早不弄晚不弄,偏偏这个时候搞什么扫盲班?
钱玉梅又想到,姜琴从原来的对其他人毫不关心,到现在逐渐参与到大队的生活中的改变,甚至她能跑来找她说这些话,好似也都是这一次那位顾兆同志从部队回来探亲之后才开始的。
所以,这消息就是顾兆这次回来特意告诉她的?
或者还有可能,就是为了告诉妻子这个消息,顾兆才大老远从部队回来探亲的?
再想想,扫盲班何必用到什么高中教材啊?!
一般不都是用小学一二年级的教材?
这种种前情摆在一起,钱玉梅自觉找到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