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天空一如镜无缘的心情。
“我不属于阴月皇朝。”七夜这么对镜无缘说。
镜无缘道:“你在魔宫长大,从懂事起便学习做圣君,从你有记忆开始你就是圣君,你不属于阴月皇朝还属于哪里?玄心正宗?”玄心正宗四个字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尖锐得不像镜无缘的口气。
“我本来应该只是平凡的农家子,圣君之名是母后强加给我的。”七夜冷硬道,“在我无知懵懂之时强加给我的,把我从亲生父母身边抢走强加给我的!”
镜无缘叹气,六道的谋划少不了他出谋献策,他对七夜何尝没有亏欠?但是——“是强加!圣君小时候心肠比魔宫任何人都柔软,那个时候无缘便觉得圣君的心性根本不像历代圣君,毫无杀伐决断。为了皇朝的传承,我们把杀戮和责任强加给你,年复一年给圣君柔软的心肠镀上铁,冻上冰,让你成长为现在出类拔萃的圣君。阴月皇朝亏欠了圣君,我镜无缘亏欠了圣君,圣君要离开阴月皇朝理所应当。无缘不是圣君的对手,无法阻挡圣君的脚步,只是,做了圣君二十年的老师,无缘没办法不为圣君着想。敢问圣君,圣君离开阴月皇朝要如何生活呢?”
镜无缘的示弱勾起了七夜心中的师生情谊。一出生就没了父亲,这么多年来,七夜是在镜无缘的教导下长大的,在七夜的心里,镜无缘毫无疑问的占了十分重要的地位,亦师亦父亦友亦臣。
“镜老师……”七夜轻叹。
他无法对阴月太后拔剑,又何尝愿意对镜无缘拔剑呢!
镜无缘爱怜的注视着七夜,道:“不管圣君是谁的孩子,圣君仍然做了二十年的圣君,在人间玄门眼中圣君就是魔道,即使碍于金光不会对圣君下杀手,但是圣君能融入人间的生活么?即使身怀无尚法力也要向一个普通凡人俯首,冷眼旁观玄门正派绞杀阴月皇朝,好吧,这些圣君无所谓,那些以前对圣君视若仇雠,敬畏寒颤的蝼蚁,圣君能忍受他们的排斥蔑视吗?金光可以在人间如鱼得水,圣君呢?恐怕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没有人和圣君志趣相投,没有人对圣君友善,没有人祝福圣君,他们只会把圣君当做他们教化的战利品,用圣君的‘归顺’来打击阴月皇朝,这样的日子圣君能接受吗?”
不待七夜反驳,镜无缘接着说:“阴月皇朝乃至整个魔界无不臣服于圣君脚下,圣君一声令下,魔界无不听令。圣君的威望是圣君亲自建立的,魔界从来不是看人的出身血统,二十年来,圣君难道是靠自己是现代圣君之子来统治魔界的吗?是圣君自己啊!弱肉强食,实力为尊,这才是魔界的生存之道,圣君之所以是圣君,不是因为圣君是谁的儿子,而是因为圣君是魔界第一人!”
“圣君打算背弃的不是历代传承的阴月皇朝,不是太后乃至无缘强加给圣君的枷锁,而是二十年来圣君受过的伤流过的血吃过的苦!圣君要背弃的是圣君二十年来手持利剑打造的辉煌江山!”
凝神定气,物我两忘……
第三次从入定失败了。
金光睁开眼睛,从蒲团上站起来,走到窗边。
不知道镜无缘会对七夜说些什么?应该有劝他和自己分开的话吧。七夜不会被劝服的……看了两眼窗外的庭院,金光盘腿坐回蒲团上。
镜无缘在魔宫处于什么地位,他在七夜心中占了多少分量,金光吃不准。无法掌控目前的状况更是他心神不宁的原因所在。
“金光宗主何在?镜无缘请见——”
镜无缘推算再三,闭目感受此处有散逸的灵气之后高声呼唤。魔界之中,除了金光,还有第二个人身带灵气吗?
镜无缘大声重复一遍。
话音未落,金光凭空出现在面前,令他一惊。
金光功力大涨,竟然还多了他参不透的神通。身在魔界,金光对魔界的了解岂有镜无缘十之一二,镜无缘确定此处空旷无藏身之所,偏偏金光出现毫无征兆。这等本事,比金光闯入魔界大开杀戒更叫镜无缘忌惮。
不过,眼下另有要事,此节可暂时放下。
镜无缘拱手道:“无缘自知冒昧,不过金光与无缘素无交情,所以无缘便直说了——请宗主离开阴月皇朝,不要再引诱圣君!”
金光脸色冰冷,镜无缘亦不遑多让。
良久,金光才道:“我为何要听你的?”
镜无缘好似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脸色从冰冷变成铁青又转为青白,倒看得金光胸中那股郁气烟消云散。
镜无缘道:“我固然没有本事让宗主听我的,但是宗主若对圣君是出自真心,就不应该耽误圣君!无缘也经历过男欢女爱,也知道情之一字令人神魂颠倒。情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在于牺牲和奉献,不需要回报,全心全意为对方考虑的感觉,金光宗主没有吗?”
“第一,我已经不做宗主很久了。第二,何以见得一定是牺牲呢?”金光道:“待我与七夜远走高飞,一切纷争和厄运都会随之远离,何必牺牲呢?”
“只要七世怨侣一天没有解决,纷争和厄运就依然存在!”
说来说去,症结仍然回到了七世怨侣身上。
“留下,难道就能解决七世怨侣?阴月皇朝预备杀了聂小倩还是谋夺人妻?”金光道。
“这便不劳阁下费心,此乃阴月皇朝内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