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量着日后定不能再让她碰到自己,床上的人却忽然噫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旭凤稍稍靠近些,方才听见她在说什么。
&ldo;……你们乌鸦不都是喜欢吃虫子吗……&rdo;
旭凤一惊,心道:这话分明是锦觅初见自己时说过的,彼时她还当他是只乌鸦,给他准备的饭食竟是一盘活生生的蚯蚓。
他怕自己听错,遂又屏息仔细听下去。
&ldo;……你不是乌鸦,难不成你是喜鹊……&rdo;
&ldo;……难道你们喜鹊都这么喜怒无常吗……&rdo;
&ldo;……我们做果子的,自然不能跟一只鸟一般见识……&rdo;
&ldo;……人家是葡萄嘛,人家生在土里不是生在水里……&rdo;
&ldo;……我真的背下来了,只是方才一紧张,又忘了……&rdo;
……
旭凤听着锦觅梦中噫语,当初种种仿佛又重现于眼前,从水镜初识,至他带她入天宫,又到下凡历劫,再到他们因误会背道而驰,最终她死在他与润玉的夹击之中,前尘往事如梦般萦绕,他心内亦是百感交集。她欠了他的,他负了她的,爱恨交缠,早已经算不清楚,只盼往后他们之间再无苦痛,只有生生世世携手相伴。
如此看来,锦觅约是在梦中想起那些前尘过往,倒让旭凤心中有些奇怪。按理说,她现下仙元尚弱,与凡人相差无几,作为神仙时的记忆当是在恢复仙元后才能慢慢找回,为何此时便出现在她梦中?
旭凤尚在沉思之中,小锦觅却突然脸色惨白,小手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泪水涟涟地哭喊:&ldo;好痛啊……我的心好痛啊……&rdo;
他心中一痛,以为她陷入梦魇,即刻施法将她唤醒,岂料她睁开眼看见旭凤的脸,痛苦更甚,连呼吸都虚弱了许多,直道:&ldo;好痛啊,为何这么痛……&rdo;
她蜷缩成小小一团,紧紧揪着心口,眼泪止不住地流淌,对着他喊:&ldo;凤凰!你回头看我一眼啊……凤凰!&rdo;
旭凤大惊,不知她为何如此。
&ldo;我在这里,锦觅,我在这里。&rdo;他不敢碰她,只低低地在她耳边说话,&ldo;我没有走,我就在你身边。&rdo;
&ldo;凤凰……&rdo;锦觅虽睁着眼,却仍似在梦中一般对他视而不见,&ldo;我错了……凤凰……&rdo;
&ldo;锦觅……你为何如此……&rdo;旭凤施法令她平静,竟毫无作用,便是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锦氏夫妻听见女儿的声音急忙前来查看,旭凤忙隐去身形。夫妇俩见状大惊失色,慌忙去叫大夫来瞧。
&ldo;好痛啊……真的好痛……凤凰!凤凰!&rdo;锦觅声泪俱下地哭喊完这句话,便陷入昏迷,认锦氏夫妻如何呼唤,再无反应。
旭凤立即用术法探她元灵,发现她仙元竟有动摇之相。
&ldo;为何会这样!&rdo;旭凤双手颤抖,心中大恸,五百年前锦觅化作眼泪自他眼中落下,他以为从此便可不再忍受分离之苦,怎料却只迎来一场撕心裂肺的告别。难道……当初的剜心之痛,今日又要重演?
&ldo;不……不!&rdo;旭凤双目通红,弹指间,将定身术施于锦氏夫妇,一把将床榻上的锦觅抱起,瞬间消失于房中。
旭凤将锦觅带至花界托付长芳主用灵力稳住其仙元,便化作一团火焰直冲上清境,跪于斗姆元君座下。
旭凤尚未开口相求,斗姆元君却是手指轻点,面前便多了一方小几,几上架着烹茶用的炉火和茶壶。
她将灵泉缓缓灌入壶中,便不再有动作。
旭凤心中焦急如焚,正欲开口,斗姆元君却将那拂尘一挥,道:&ldo;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rdo;
旭凤不明所以,虔诚道:&ldo;锦觅此番转世方才十岁,无心无妄,为何要遭此番苦楚?&rdo;
斗姆元君手一挥,那本是文火烹煮的炉子忽的燃起了大火,只片刻便将茶壶烧的漆黑,灵泉剧烈翻滚冒出滚滚白烟,再下一瞬,灵泉烧干无踪,茶壶生生裂开,一分为二。
&ldo;茶壶中的灵泉本可缓慢烹煮,待它慢慢滚开,便可得一壶好茶。你却偏将它用大火烧干,是以灵泉干涸,茶壶碎裂。&rdo;
旭凤闻言,心中一痛,沉声道:&ldo;这茶壶是锦觅凡间肉身,这灵泉便是她体内仙元,而我……便是那烹茶之火。&rdo;
斗姆元君点点头,道:&ldo;锦觅之记忆伴随所受之痛楚,爱而不明之痛,手刃所爱之痛,爱而不得之痛,忘川水蚀骨之痛,真身炼化之痛,元神寂灭之痛,身心所受之痛皆在此中,皆乃肉体凡胎无法承受之痛。她所受之痛,皆为你故,故你与她相见,她的痛,便随之而来。&rdo;
旭凤缓缓行礼,拜别斗姆元君,步履蹒跚踏出殿内,耳旁斗姆元君空灵之声:&ldo;本有今无,本无今有,三世有法,无有是处。待她重修仙身之时,便是你二人重遇之时。&rdo;
☆、一念智既般若生(二)
旭凤回到花界之时,长芳主正守着锦觅,见他失魂落魄之色,便急急问道:&ldo;如何?可是锦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