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宣誓声虽然低沉,却是威武、雄壮,它尤如一声惊雷,震撼着陈蓬山、震撼着整个江汉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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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雷震庄园位于陈蓬山村子的南侧。此时,陈雷震本人尚未入睡,他正在帐房和他的帐房先生叙谈。
陈雷震今年不到五十岁,虽然在这洪湖西南一带有着赫赫的威名,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头。唯一使人感到阴沉可怕的是他的一双眼睛,胆小的人一见了这双眼睛,蹆子便自然会发抖。此刻,陈雷震伸出右手理了一下颌下稀疏的山羊胡子,对着正在噼噼啪啪打着算盘的帐房先生言道:&ldo;马快就要进入腊月了,今年的利头拿去年相比会是个什么样呀?&rdo;先生一见东家相问,赶忙停下了打着算盘的手,回头翻了翻帐本,随即回答了陈雷震:&ldo;启禀老爷,今年的代收部分和县衙分成之后至十月底已和去年持平,到年底会比去年净增二成左右;自收部分拿去年此时相比有所减少,估计……&rdo;没等先生把话完,陈雷震一听就急了:你给我把凡是拖欠帐目的统统列出来,老子明天开始就派家丁一户一户地过堂,凡是三日之内交纳不清的、出言不逊的,以及胆敢以暴力抗交的统统抓起来关进土牢再说,我就不信榨不出油来!&rdo;陈雷震说到这儿,自己忽地停住了,随即侧耳细听了一会再压低声音问先生:&ldo;嗨,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你听到没有?&rdo;帐房先生也细听了一会,大约是没有听清。陈雷震对着帐房先生言道:&ldo;你给我出去看一下!&rdo;
原来友谅带领众弟兄来到陈雷震庄园之后,随即着张必先一人轻声叫门,只说有要事禀告陈老爷,圩门打开之后,众弟兄这才一涌而入。
虽说各地起义的不少,但武昌路、沔阳府这一带还算是风平浪静,因此,陈雷震庄园才这般好进。友谅的队伍进了圩门之后,随即在张必先、张定边两人的指引下包围了靠近圩门的一个大院。只见大门洞开,门房里有着四名家丁正在热热闹闹地推着牌九。友谅做了一个手势,陈普文随即冲了进去。这些平日里专门狐假虎威的奴才此刻已慌了神,其中的一个刚想从身后操家伙,陈普文眼快手急地冲上前,一刀斫过去,当场斫断了这名家丁的一条膀子,其余三人一见,几乎同时&ldo;扑嗵&rdo;一声跪倒在地了。陈普文更不打话,举起钢刀一阵乱砍,四颗脑袋顿时落地。
众家丁睡觉的屋子此刻仍是呼噜声一片,钉在墙上的一盏香油灯火点只有黄豆大小,不知是谁,正在做着他的美梦‐‐&ldo;妹……妹,哥……想……想你……&rdo;张定边率领弟兄们冲进之后,随即大喝一声:&ldo;全都给我坐起来,不准乱动,谁动先杀死谁!&rdo;家丁们一个从睡梦中惊醒,一见眼前的阵势,全都慌了神。靠近门边的几个甚至衣服也不穿,就拔蹆就想朝门外跑,被门口守着的友仁和友贵全都砍倒,随即割下了脑袋。家丁们这才知道厉害,一个个坐在被窝里举起了双手。一边墙角上堆着的家丁们的砍刀成了友谅弟兄们的新武器,友谅命张必先率领一半弟兄在此看守,自己率领其余弟兄直奔陈雷震自己住的地方去了。
就在接近陈雷震住房的时候,远远望见一个黑影走出了屋子,此人正是陈雷震的帐房先生。友谅估计是他听到了一些动静,随即示意大家就地停步,让定边和友贵两人轻轻移步向前。定边卧倒身子学起了野猫的叫声和厮打声,只见那黑影又听了片刻,这才返回了屋内。
友谅随即大手一挥,众弟兄马上如猛虎下山般的直扑陈雷震住处。
陈普文第一个冲进门去,只听那灯光之下,帐房先生正向陈雷震禀告:&ldo;没什么,是两只野猫在叫春呢……&rdo;话未说完,凶神一般的陈普文已经出现在了陈雷震的面前。陈雷震这一惊是非同小可,当场蹆一软就瘫倒在地,帐房先生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普文冲过去,左手拎起陈雷震的后衣领,右手就举起了刀。此时,只听友谅喝道:&ldo;暂且留这老狗一命,明早再说!&rdo;陈雷震回过头来朝着友谅一看,顿时明白了,嘴里一迭连声地叫道:&ldo;三爷饶命、三爷饶命!&rdo;友仁和友贵弟兄俩立即走上前用随身携带的麻绳将陈雷震捆了个结结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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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前,友谅派出了几名弟兄到洪湖周边四乡八村敲锣吆喝。老百姓活不下去了,昐的就是哪一个能出个头,当听说了陈普才家三儿友谅领头起义、陈雷震被抓的消息之后,谁不喊痛快?受尽了苦难的乡亲们脸上挂着难得的笑容,纷纷奔走相告,随后,便从四面八方涌向了陈雷震庄园。
当新的一天的太阳从洪湖上冉冉升起的时候,整个陈蓬山沸腾了,陈雷震庄园圩墙门前的空地上很快聚集了数千人。
圩门口的左侧临时搭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两侧的木柱子上,各捆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着的人,东边是已经不成人样的陈雷震、西边则是陈雷震名声颇恶的贼婆娘。张定边、陈普文、陈友仁、陈友贵四人手执大砍刀威风凛凛地站立在陈雷震夫妇的身后。那贼婆娘死到临头了,居然嘴里还在不停地叨咕着什么,陈普文火了,一只脚蹬掉了自己的鞋子,随手抹下了自己的臭袜子一下子便塞进了婆娘的嘴里,那贼婆娘这才老实下来。而陈雷震本人像是知道了自己罪孽深重,定然难逃此刧,紧紧被绑的身子在不停地打着颤,像条死狗一样耷拉着脑袋,偶尔抬起一下头,一见到眼前这群情激奋的场面,面色如土的脸上写满了无尽的惊恐。这是张必先的主意‐‐让这些丑类早一点儿亮亮相、示示众,同时也让乡亲们出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