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往,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小心思放空,千万不要乱想些有的没的。这里留滞不散的阴魂鬼祟特别多,容易被你吸引。如果这过程中听到和见到任何异相,无论什么都别去搭理!半个小时内一定要走出去,否则错过时辰,就得换天重新来过,很麻烦的。”他正而八经地叮嘱了几句。
我表示理解,咬紧牙冠吭哧吭哧地就走。
停尸房的第一个门口十分顺利地到了,据说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正想推门,门外却传来一阵清晰有力的脚步声。
咄,咄,咄。
我顿时傻眼,连忙回头却发现本是在铁架上坐得四方八稳的白越,居然已经消失!
这脚步声,还有着我一时想不起的熟悉节奏。
因被坑成疑心病,现在满脑袋就是:麻蛋,不会又被白越那只龟蛋给坑了?!但思来想去,他要坑我实在太容易,不必要选这么有难度又无聊的任务来玩。
脚步还在咄咄逼近,但又慢吞吞的。
不敢推门也无法退回铁床架上去躺回无去,我有点心急如焚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听白越的意思,活回来这事应该并不难。若真是这样,万万不能在把这时机给错失了,对我和爸妈来说,拖一天就是多一天的痛苦。
考虑再三,决定放弃叫唤,毕竟还搞不清外面的到底是人,还是什么鬼玩意儿。虽说人若正常死亡,大多前往轮回不会在阳间多逗留。但这里可是全市唯一的殡仪馆,死得不明不白或满腔怨怼的都被一古脑地塞进来,难免有几个会停留。
脚步声还在缓缓地响,从远至近不疾不慢。门外的这位走得像是在逛公园,每一步都能顿上数秒。
不会有正常人吃撑着半夜逛殡仪馆,最喜闻乐见的应是值班保安之类的。
若非魂体,现在我的额头上肯定搏出了一层层的青筋。
手抖得跟触了电似的,还得努力自我安慰:没关系,寻常人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见本魂,反倒是他进来后,多半会被竖在门后的尸袋给吓得够呛。
这样一想又觉得不太厚道,讹了钱还把人家的员工吓出病来,岂不是罪过到老天爷都不肯帮着活回来了啊?
我想了想,只能卯足劲儿把背上的尸袋挪到门墙边上去。若是那人推门进来,在光线不充足的情况下,应该不会察觉墙侧这黑乎乎的一大坨吧?
刚挪完,门就被推开了一条缝,昏暗的廊灯照进一条长长的光条。
可怕的是,我却没有看到光映着人体投进来的阴影!
“柳妙,老师来看看你……”黯哑的女声幽然响起,还挟着嘶嘶的漏风音。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恨不能和电影里演的那样直接穿墙逃蹿。幸亏尸袋还紧压在身上,可以背贴墙面瑟瑟发抖。
这声音熟悉得让我几乎要怀疑自己已被吓出了神经分裂。
扒、扒皮张?!她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柳妙,你真不乖,上次交的检讨书没有满五百字哦。”她继续用那种奇怪的漏气音在嘀咕。
门缝开得越来越大,我捏紧挡在面前的尸袋,欲哭无泪地撑着一身的鸡皮疙瘩,竭力阻止自己一不留神尖叫出来。
终于,有东西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走了进来,上半片飘飘荡,下半身却能脚踏实地?这是啥新奇鬼姿势?!
停尸间的白炽灯将它的面目,也清晰地送入眼睑。
长发披散的人头连着好长一条血迹斑斑的皮状物,皮底下竟还扯着两只完整的脚。脚上还穿着双鲜亮的红漆皮鞋,它们一前一后地踏在地上,像人一样自然地走动。
诡异如此,看得我浑身冷一阵热一阵跟抽风似的。猛然记起这脚步的节奏为什么有熟悉感。
因为这是她每次走进教室前,故意重踩在门外的地板上的样子,以警示还在教室内吵闹不停的学生可以安静下来了。
我疯狂而徒劳地吞吐着冰冷的空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联想刚才白越说过的,这一切应该都是假的,鬼东西们弄出来的幻相!
平时里,作为一个羞耻的学渣,我最害怕被扒皮张逮住迟到啦作业不交啦挂科之类的破事,这种恐惧如本能一样牢牢盘踞在潜意识里,想不想起都没用,估计很容易被什么敏感的鬼东西钻了空子。
肯定是这样的!所以千万别慌,没什么大不了,走出去才是当务之急。
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我悄悄拉拢面前的门将尸袋全部遮住。可门板上有半米宽的玻璃隔断。若是它回头,就能直接将立在门后的尸袋看个一清二楚。
别回头,别回头!求你了,特么千万别回头!
我默默祷告。然而祷告没落下一秒,那颗晃啊晃的人头忽地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直挺挺地面向这扇门。
——特么,真是哔了狗了!
猛然疑惑起一件事:如果这个“扒皮张”只是阴魂鬼祟幻化,怎么知道我上次交的检讨书没有满五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