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谭纵身后的崔元暗自摇摇头,随即将这个想法抛到了瘦西湖里。
待两人走出大牢,便又见到了头顶乌压压的天空,如同一团黑墨般的雨云就那般停在了天上,直把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人。”崔元将谭纵引至楼内一间静室坐好,一些常见的卤菜已然码好了几盘:猪头肉、猪耳朵、猪下水、老牛肉,还有一盘烧的有些焦黑的花生米,色相不怎么好,可闻起来却是不错。再拿过那酒坛闻一闻,却是翠云阁的百里醉。
“你们这的日子倒是过的挺美。”谭纵坐下,随口道了句。
谭纵在这大顺朝过了也快一个月了,南京城里上中下三种层次民众的生活水平他也已然有了一定的了解。似眼前这一桌,若是省着点的话,那些下层的民众说不得可以过上大半个月。
只是他这无心的一句随口之言,却是让那些个狱卒一个个都煞白了脸,只能一脸干笑地矗在房里。倒是崔元无可无不可的,心态放的极稳,给谭纵放上事先洗过的碗筷,又倒好了酒,这才领着人退了出去。
看着崔元远去,谭纵忍不住叹息一声。他已然确认,这崔元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人行事有度、做事处变不惊,这等人才若只是当个狱卒头目才是真的屈才了,去监察府这等地方当个职位才是最正经的。
只是,这崔元已然拒绝过他一次,短时间内谭纵倒是不方便再开口,因此只得先放放再说,免得彼此见面都尴尬甚至弄到最后会下不了台。
未过对久,一脸恭敬的王三便领着韩世坤来了。
王三小心地看了谭纵一眼,见谭纵没吩咐了,说不得心里面就透了口大气,忙不迭地关门出去了。韩世坤却是神色正常,先与谭纵见过礼,随后便不客气地自己取了放置在一边的碗筷,又自己倒满酒,这才喝了起来。
见这韩世坤丝毫没有说话的想法,谭纵便觉得有些难以下手。过的许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谭纵才找着了说话的由头:“韩押司,你看我如今这般模样,可敢想象数日前我还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白丁么。”
韩世坤却是淡淡看了谭纵一眼,待口中酒水顺喉而下后,这才开口道:“世事无常。谁也说不准明日会是什么光景。就好比我这会儿坐在这儿与大人喝酒,可说不定明日我就成了大人的阶下囚也说不定。”
“你……”谭纵却是被韩世坤这一句说的整个人都是一噎,真正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这人说话着实太冲了,便是连半点转圜的余地也没留下,直接就把谭纵的话题堵死了。
好在谭纵已然有所准备,既然此路不通,却不会傻到要一条道走到黑,说不得立即就换了话题道:“韩大人这笑话可不怎么好笑。”
谭纵说完,举杯与韩世坤对饮后,这才又开口道:“韩大人,因为韦大人被伤一事,安王已然换了查账的主事,这事你知道吧?”
“下官知晓。”韩世坤却是又换了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话:“大人召下官前来,莫不成就是为了此事?按照安王吩咐,如今府衙内正在准备相应帐薄,已然大体完成。只是前几日库房失火,有部分帐薄却是被火烧了。”
实际上,谭纵防火烧屋的事情早就被李醉人这几位幕僚“想”了出来。而韩世坤因为老父的缘故,对这事情自然也是了解的。这会儿说出来,不过是为了再次噎住谭纵而已。
韩世坤的不配合果然惹恼了谭纵,若不是谭纵心里头记挂着这人若是反水对自身帮助太大,怕是早就发作了。可这会儿谭纵既然有了目标,说不得就只得强忍着怒意,直接挑明了道:“韩押司,你可听说过一句古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既然想为王家尽忠,我也不拦着。只是你却不妨想想,你这般做可值当么?”
韩世坤却是被谭纵说的神色略微有了些轻微变化,谭纵一向是明察秋毫的,自然是看了个清楚,因此便忍不住欣喜异常,只道自己这番话终究还是翘开了韩世坤的脑门,走出了第一步。
谁想谭纵这份得意还未待足半盏茶时间,那韩世坤忽地站起身道:“大人的一番好意韩某心领了。只是下官心意已决,想要更改怕是难上加难。”随后,这韩世坤撤开长条凳,又退后两步,忽地就朝谭纵跪下道:“游击大人容禀,前次韦大人受袭一案已然在稽税司查明,幕后主使者便是稽税司副押司韩世坤。”
见韩世坤说的郑重,谭纵却是气愤的直想骂娘,这货竟然就这么将了自个的军。
“你当真是来找死?那我就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