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侯夫人却把衣角从这太太手中抽出来:“我不是迁怒,我不过是告诉她,这世间的事情,并不是你温柔和顺,事事顺从,就能顺心如意。”
宁安侯夫人声音大了些,偏生这会儿戏台上的戏暂时歇下,于是人人都望向这边。陈觉蓉仔细听了几句,那眉已经皱紧,秦太太想要站起身往这边来。婉宁已经走到宁安侯夫人身边:“夫人,还是随我到后面歇息吧。”
“我晓得你要劝我些什么,但你当我不晓得道理吗?”宁安侯夫人推开婉宁的手,拿起酒杯就一饮而尽:“他们男人们,觉得自己在外面为家族争取荣耀,何等辛苦,回到家中,女人们做得稍微有那么一些不到处,都横挑鼻子竖挑眼,却不晓得,我们做女人的,更是无比辛苦。”
“夫人醉了,快些把她扶下去。”秦太太的声音已经响起,她身后走上来两个婆子,宁安侯夫人却伸手把这两个婆子一推,冷笑着看向众人:“是啊,你们只会说,她醉了,她不该说这样的话,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这件事做得不对。我嫁给宁安侯的时候,他已经五十了,家里儿子儿媳一堆,没有谁心里肯服气我,还有人在背地里笑话我的爹娘,为了荣华富贵,把我嫁给一个老头子。我吃了无数的苦,才算站稳脚跟,得了一个女儿,你们人人都笑话我把女儿当做眼珠子一样看待。可是,只有我晓得,若没有她,我都活不下去。”
婉宁只觉得从没听过这样的话,心口处传来一阵疼痛,做了别人的母亲,就会为儿女付出全部吗?婉宁往后退了一步,秦太太用眼示意婆子们,婆子们已经走到宁安侯夫人身边,
“夫人到底在说什么。”秦太太见婆子们不敢触碰宁安侯夫人的身体,脸色变得越难看了,连声音也变得高亢,而宁安侯夫人缓缓地道:“家世良好,年龄合适尚未定亲的女子,在这京城并不多。”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些把宁安侯夫人扶下去。”秦太太见婆子们不敢动,恨不得自己亲自上去,宁安侯夫人的手一挥,伸手指着秦太太:“你当然愿意,横竖那孩子不是你生的,她的生死与否,你不在意。”秦太太不由焦躁起来:“夫人醉了!”
而宁安侯夫人并不在意秦太太的恼怒,只喃喃地道:“荣耀,把女儿嫁入皇家可以得到荣耀,但荣耀,是他们男人的,不是那个女儿的。”
“把她的嘴给我捂住。”秦太太已经再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而席上已经有许多人往这边望来,秦太太仿佛听到无数人在那窃窃私语。
“因为他们,他们,他们都想把女儿卖掉,换来自己的荣华富贵。”宁安侯夫人说着就拉过婉宁:“不然,你为什么要把原本要嫁给张家的女儿,从长女换成最小的女儿。你真是为了长女的荣华富贵想吗?还是以为,还是以为……”
“宁安侯夫人,您又何必攀三扯四?”瑾宁也已经往这边赶来,扶住秦太太同时也高声说着。
宁安侯夫人看着瑾宁:“你说我在攀三扯四?那你何不退了吴家的亲事,让你父亲把你的名字列上,也好为你得到荣耀。”
瑾宁被这样说了一句,面上顿时涨红,秦太太已经推开女儿,上前拉住宁安侯夫人:“你还是跟我下去吧。”
“我自然是会下去的,只是,我想问问在场的诸位夫人。”宁安侯夫人甩开秦太太手的时候,把婉宁往瑾宁的方向推去,婉宁被宁安侯夫人拉过去的时候就没有防备,这样一推过去,婉宁越没有准备,竟然直接往瑾宁身上倒去。
陈觉蓉也走了过来,瞧见婉宁往瑾宁身上倒去,于是陈觉蓉高声叫了一声:“姐姐小心。”却在经过婉宁时候,脚踩上婉宁的脚,这一来,婉宁直接把瑾宁扑倒,席上狭窄,瑾宁的手一扯,就把席上铺设的桌幔扯了下来,于是那些碗筷杯盏,全被扯了掉下来。
这时候宁安侯夫人已经高声道:“你们真舍得自己亲生亲养的孩子,过得不欢喜吗?”
瑾宁和婉宁姐妹二人双双跌倒,丫鬟婆子们自然要先来搀扶她们,于是不管是主人还是宾客还是下人,顿时慌乱成一团。
秦太太气得晕,伸手就捂住宁安侯夫人的嘴巴:“你要疯,你在自己家中疯,跑到我家里来做什么?”
“你们都是疯子,却人人说我才是疯子,真是笑话。”宁安侯夫人面上笑和泪混和,那些脂粉也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口中说出的话让人害怕不已。
“快,赶紧把宁安侯夫人拉下去。”今儿来赴宴的人中,自然有秦家的亲戚,吴太太既然是亲家,也要帮着秦家这边,站起身高声指挥着,丫鬟婆子们在这乱成一团,有去扶婉宁瑾宁的,有去收拾东西的,自然也有人去把宁安侯夫人拉下去的。
这样一片混乱之中,婉宁瑾宁总算被搀了起来,陈觉蓉等瑾宁站了起来,就急急上前,对瑾宁关切地道:“姐姐,你没事儿吧?”
瑾宁身上沾了些酒液菜肴,只觉得从生下来到今儿都没这样丢脸,听到陈觉蓉这关切的话,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而吴太太已经在那对丫鬟们道:“还不快些把大姑娘扶下去,让她去整理衣衫。”
需要整理衣衫的,也不止瑾宁一个,丫鬟们扶着瑾宁下去了,吴太太已经皱眉:“那还有张大奶奶,你们家的四姑奶奶呢!”
丫鬟们这才又回身把婉宁扶下去,秦太太已经气得晕,见宁安侯夫人被拉下去了,也就让丫鬟婆子们先把这几张桌子收拾了,又去和今日的宾客道歉,到了这时候忙完了,回身见到吴太太在那帮忙,秦太太急忙叫一声亲家母,那泪就先落下。
吴太太晓得秦太太要说什么,急忙笑着道:“都是亲戚,这事儿,也算飞来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