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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程一（第1页）

&esp;&esp;“当庭释放。”

&esp;&esp;这四个字像是附了魔咒，一锤子将约书亚·达勒的灵魂砸飞了。

&esp;&esp;他从天灵盖懵到脚趾头，瞪着眼睛在被告席上站了很久。

&esp;&esp;等他再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一身汗湿。他就像一个背着厚重石碑匍匐前行的苦旅之人，在被掀掉负重的瞬间，突然精疲力竭。

&esp;&esp;他很高兴，特别高兴，高兴得恨不得冲过去抱住自己的律师吼上两声。

&esp;&esp;但是他莫名忘了该怎么说话。

&esp;&esp;走完所有程序，签完所有的字，顾晏回到辩护席边收拾东西，顺便把肿着腿的某位皇帝架回宫。

&esp;&esp;皇帝桌前摊着的纸页还没收，顾晏不经意间又瞥了一眼，发现纸页上多了一只鳖，鳖壳上龙飞凤舞地标着法官的大名——莫瑞·刘。

&esp;&esp;顾晏：“……”

&esp;&esp;演实习生演得一塌糊涂，在法庭上给自己律所的“老师”乱评分，还拐弯抹角地骂人家法官老王八。

&esp;&esp;什么叫大写的肆无忌惮，这就是了。

&esp;&esp;燕大教授以前也是这个德行，平日在外人面前总是风度翩翩优雅从容地装大尾巴狼，到了直系学生面前，那层皮就兜得不那么严实了。

&esp;&esp;比如同样糟糕的成果论文在他手里过最后一道关卡，其他学生批的是“已阅，格式欠妥”，到几个直系学生这里就成了“放屁，狗啃的格式”。

&esp;&esp;这在学生口中流传为“又一种表达亲近的方式”，见鬼的是不但很多人信，还有很多人真情实感地羡慕顾晏他们这几个“院长亲近的学生”。

&esp;&esp;那时候的顾晏觉得他们大概有病。

&esp;&esp;现在……

&esp;&esp;现在顾大律师打算找时间给这位“实习生”加强一下素质教育。

&esp;&esp;“站得起来么？”顾晏收好光脑，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

&esp;&esp;燕绥之也收拾好东西，把鬼画符一样的纸页就地删除，扶着桌子边沿站了起来，“还行，坐久了有点麻。我现在有点庆幸跟的律师是你了。”

&esp;&esp;“嗯？”顾晏随口应了一句。

&esp;&esp;“你不说废话速战速决。”燕绥之冲他晃了晃伤脚，“换个喜欢长篇大论搞演讲的，我出了法庭就可以去医院截肢了，比如对方律师那样的。”

&esp;&esp;顾晏：“……”

&esp;&esp;好，一场庭审从法官到双方律师，一个不落都被他点评了一遍。

&esp;&esp;“别展览你的脚了，我去叫车。”顾晏一脸冷漠地收回目光。

&esp;&esp;酒城这边叫车不太方便，法院就更不方便了。尽管律师被允许带光脑和智能机进法庭，但是信号和网络方面都有限制。顾晏翻了一会儿智能机的全息屏，冲燕绥之交代：“在这边等一会儿。”

&esp;&esp;说完他便先出去联系车了。

&esp;&esp;燕绥之当然不会真的老老实实呆在座位上，那太傻了。

&esp;&esp;他的脚还不至于到完全没法走路的程度，忍一忍还是能保证一个正常姿势的。他等那股麻劲儿缓过去，不紧不慢地穿过成群纷杂的人，走到被告席旁，敲了敲玻璃。

&esp;&esp;“雕像小朋友，你打算在这里展览多久？”

&esp;&esp;约书亚·木雕·达勒终于从发呆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全场只剩他一个人还保持着“起立”的肃然状态了，整个法庭都空了一半。

&esp;&esp;“都走了？”约书亚·达勒喃喃问道。

&esp;&esp;燕绥之点了点头：“你可以从这防弹玻璃罩里出来了，顾晏去叫车了。”

&esp;&esp;约书亚·达勒从专门的通道兜了个大圈，跟燕绥之一起走到了法院大厅。

&esp;&esp;站在台阶前等顾晏的时候，约书亚·达勒终于从梦游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他两只手垂在身侧，拇指不自觉地捏着其他几处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esp;&esp;犹豫了一会儿后，他冲燕绥之道：“嗯……谢谢。”

&esp;&esp;燕绥之笑了笑，“你在这酝酿了半天紧张兮兮欲言又止，就是为了憋出一句谢谢？我倒是不知道这两个字这么让人难以启齿。”

&esp;&esp;约书亚脸涨得通红，辩解道：“我不常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