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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金书记连忙挥手说：&ldo;这些话没有扎实的证据就不敢随口说啊!&rdo;我说：&ldo;那就说成绩，碰见这样的学生，还要放他过去，想死的心都有了。&rdo;他笑了说：&ldo;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有这种心情?我也是没有办法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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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同学佟薇薇发了信息来，告诉我说她要结婚了，请我去喝喜酒，请柬已经寄出。佟薇薇当年是历史学院的院花，这样的女孩我只能远远看一眼，搁在心里品味一下。她毕业以后去了麓城一家外资公司，不几年当了部门经理，属于极品&ldo;白骨精&rdo;之列。这样的女孩，倾慕者无数，可她眼睛生在头顶，看谁都不够高度，十年过去，成了&ldo;黄金剩女&rdo;。同学中流传着一种悲观的看法，黄金剩女，&ldo;黄金&rdo;恐怕越来越成为一个虚伪的形容词了。有一次我跟蒙天舒谈到她，我说：&ldo;哪怕是个经理，女人首先要把自己当作女人。&rdo;蒙天舒说：&ldo;再这么下去，那问题就不是你是不是把自己当作女人，而是别人是不是还把你当作女人了。&rdo;想不到她居然也有结婚的这一天，这让我为她高兴，也感到了时间的力量是多么伟大。

赴宴的前一天，我想着这礼金该怎么送?我打电话问蒙天舒收到了请柬没有?他说：&ldo;当然收到了。&rdo;我说：&ldo;那你准备送多少?&rdo;他说：&ldo;怎么样也得个小八百吧。&rdo;

这个数字吓了我一跳，我心里本打算送两百的，因为不踏实，才打了这个电话。我说：&ldo;你送这么丰富，那不是害我?&rdo;他说：&ldo;那难道我送两百?西湖宾馆，两百还不够人家酒席钱呢。你看看人家请柬有多豪华吧，这一张请柬都是十几二十的。&rdo;我想着那八百块钱实在有点心疼，说：&ldo;要不我们统一行动，都送个四百好不好?&rdo;他迟疑了一下说：&ldo;四百?我有点不好意思，人家当年是院花呢。&rdo;我只好说：&ldo;那我就跟你走啊，你别临阵又讨好院花，还往上冒，陷我于不义。&rdo;他说：&ldo;聂致远教导我说，不要再往上冒了，再往上冒就是傻帽了。&rdo;

打完电话我把钱包从屁股口袋掏了出来，握在手中感到了它的单薄，像冬天里在寒风中瑟缩的小瘪三，就没有了信心。我用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捏了捏，一点弹性都没有，我有点气馁，又捏了捏，真的没有一点弹性。我迟疑着，鼓起勇气打开，往里面瞟了一眼，似乎是两张红票子。我把钱包放进屁股口袋，又想着还是要看看清楚才行，又把拇指和食指伸进口袋，把钱包夹了出来。平时我从没想过钱包是怎么从那口袋掏出来的，原来是这样夹出来的，两根指头，捏紧，往上一提。这么一提，我似乎体验到了小偷行窃时的感觉。我打开钱包看了一下，是两张，再数一遍，还是两张。我的工资卡是赵平平拿着，这两张票子是她前天发给我的这个月的零用钱。

等赵平平回来，我把事情跟她说了，请她支援一下。她说：&ldo;那你要多少?&rdo;我说：&ldo;申请个小六百。&rdo;她盯着我看，看得我心中忐忑，说：&ldo;我怎么了?&rdo;她说：&ldo;你怎么了?大人物呗，小六百，这六百在我们家里是多小你不知道?&rdo;我说：&ldo;同事家有什么事我就两百块钱敷衍一下算了，这是老同学呢，班上的同学都去呢，这礼金写在登记簿上那是刺刀见红呢。我也不是爱面子的人，总要过得去吧。&rdo;她说：&ldo;你过得去，我就过不去了。这几个月我糠饼中压出油来，就是要置办一台空调，这钱差不多了，你又想提走小六百。&rdo;她右手的拇指和小指翘起来，晃了晃，又掐着比画了一下，&ldo;小六百，小六百，这小六百真的有那么小吗?这天气看着就热起来了，这台空调我都想了几个月了。我自己反正是热习惯了，热了三十年了，我不想要人家也跟着我受这份罪，&rdo;她双手在腹部捂了一下，又移开了，&ldo;人家应该有不同的命运。&rdo;

赵平平一说到&ldo;人家&rdo;，我的底气就被挫下去了七分。我并不特别崇拜钱，这么多年来自己过温饱的日子也过惯了，没觉得有很大的不满足。小时候连温饱都没有，过生日能吃上个囫囵鸡蛋，窝在手心在牙齿上一点一点地磨，又在口中反复翻搅，才依依不舍地咽下去。从早上磨到晚上，还有小半个，才以英雄的气概一口吞了。有现在的生活我已经是很知足，对身边人的发达也不特别羡慕。无欲则刚，这让我有了那点淡然和镇定。我不会因为某种欲求放下自己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失去了很多也不觉得有那么大的遗憾。要说遗憾，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带动赵平平跟自己想到一块，闺密对她的影响超过了我。赵平平的人生理想是&ldo;精彩生活&rdo;，其实我特别能够理解。因为理解，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改变她的想法，倒是她经常想改变我，现在更有了充分的理由，这就是&ldo;人家&rdo;。&ldo;人家&rdo;还要五六个月才来到这个世界上，可我已经欠下&ldo;人家&rdo;那么多。

那几天，我一直想找谁借几百块钱，再怎么说，这个关还是要过的。可是我一个大学老师，不论向谁开这个口，那都是难堪的。如果多借一点那还可以说家中一时周转不过来，借几百要多难堪有多难堪，男人啊，被几百块钱卡住了，真丢不起这个脸。没有钱丢脸，钱在老婆那里拿不到更丢脸。我后悔平时不该把所有的钱赎罪似的全交给赵平平，到了关键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一文钱逼死英雄汉。

这样拖了几天，赴宴的那天上午，我跟赵平平说：&ldo;你还是支援我个小几百吧，过几天我还给你好不?&rdo;她说：&ldo;一个同学，又不是领导，你就不会说有事去不了吗?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讲那么多人情干什么?&rdo;我说：&ldo;是领导我就不去了，是大学同班同学呢，这也是同学相聚的一个机会。&rdo;她说：&ldo;你就说我先兆性流产，要带我去医院好了。&rdo;我说：&ldo;如果是真的，那我不去心里很坦然，像这样的，我怎么说得出口呢?&rdo;她说：&ldo;你横下一条心，发个信息就完事了。&rdo;我说：&ldo;那我宁可就送两百。&rdo;她说：&ldo;那你就送两百，你前面几个同学结婚不都是两百吗?&rdo;我说：&ldo;这几年通货膨胀，都水涨船高了。再说这个同学也有点特别。&rdo;她马上说：&ldo;我就知道有点特别，当年的美女，都快十年了，还有那么美吗?&rdo;我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可心里就是觉得过不去，说：&ldo;就是蒙天舒，他把调子起高了。不过这也是我们班最后一个女孩了，下次就没有了，你放心，真的没有了。&rdo;她说：&ldo;那她明年生了孩子还要做百日酒呢。&rdo;我说：&ldo;那我绝对不去好不好?可以写份保证书。&rdo;她说：&ldo;我就是舍不得那台空调，我都看好了，格力一点五匹的。&rdo;我说：&ldo;你那老本还有几万块钱吧，那么想那台空调，就从里面提一点出来，我一个月之内给你补上。&rdo;她急急地说：&ldo;我好不容易凑出一个整数，留着人家出世时用的，我为了几百块钱又去拆散?给你一只有缺口的破碗吃饭，你那个饭吃得香吗?&rdo;又说，&ldo;钱都在第二个抽屉里，你那么想拿你就去拿好了。&rdo;我说：&ldo;谢谢老婆的恩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