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梅不甘心,说:“这对他的安全有好处,可这么久了,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不主动表明身份,这是对组织,对他个人严重的不负责任。”
“恰恰相反,我觉得保持目前的联络状态就很好,他为我们源源不断的提供情报、帮助,就是对组织最大的负责。”
“这怎么能一样呢?我这是本着对他个人负责的态度”
“行了,他潜伏在敌人心脏中,每天胆战心惊的,受的罪吃的苦,我们根本想象不到,不能给予他帮助也就罢了,别再添乱。”
“等等,老王,伱的思想很有问题,什么叫添乱?”
林秀梅打断他,一脸严肃地说:
“一个真正的xx主义战士,不仅需要卓越的勇气和智慧,严格的纪律性,无私奉献的精神,还要有无比坚定的信仰和忠诚,勇气和智慧他是不缺,可其他的人?
他毕竟长期待在敌人中间,近墨者黑,我们不知道他的身份,谁知道他有没有像其他的军统特务一样干过出格的事情。”
王乃器被这话给噎住了,他深深地打量着面前的姑娘,这种从宝塔山回来的,信仰和革命热情自然无话可说,可她没有做过真正的地下工作,真的能理解什么叫残酷吗?
这种太过板正的思想真的适合潜伏工作吗?
他开始怀疑起来。
“所以”林秀梅还想说什么,王乃器立刻挥手打断:
“每个人对信仰的理解不同,只要是有益于国家人民的,都值得尊重。
至于你说的什么近墨者黑,在获取情报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侵害普通人的利益,或者做你口中出格的事情,可为了情报,难道就不做了?是你,你会怎么选?”
林秀梅胸前一起一伏,被气到了,她觉得王乃器的思想很危险,简直胡搅蛮缠,她一定要汇报上级。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王乃器一脸严肃,继续说:
“对一个两个人的伤害或者背叛,如果是建立在帮助更多的普通人的基础上,你不觉得这种伤害、背叛值得吗?
某种意义上,我们的工作本身就是伤害和背叛。
背叛了亲情世故、背叛了人性、甚至有时候会背叛自己,做一切心里并不情愿的事,但那些是正确的事,哪怕它有时候不合理。”
林秀梅一脸的不服气,沉默了半响,说:
“我保留意见,我会向组织上汇报的。”
“这是你的权利。”王乃器面无表情地说,“但在没有得到上级答复前,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说着,他望着她,“尽快将情报送出去。”
上海。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的华懋酒店巨大的喷泉前。
穿着制服的门童快步跑下台阶,帮着拉开车门。
戴着墨镜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跨下车,手中提着一个公文包。
紧随其后的是两个孔武有力的保镖,他们每人手上都拎着一个沉重的皮箱。
中年男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就像一位远道而来的旅客。
他随手丢给门童一个银元,门童立即殷勤地接过他手中的公文包,把他们一直引到三楼的贵宾包厢。
男人刚坐定,就有身材高挺的女服务生给他们送上了红酒、香烟和时令水果。
服务生离去,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份申报折成条状缓缓放在桌上,掏出一根烟点燃,默默等待着。
过了一会,一名保镖终于忍不住了,凑在他耳边说:
“区长,接头时间已经过了,会不会是徐采丞没有现我们在申报上刊登的那个寻人启事,今天没有来跟我们接头。”
这三人,自然是乔装打扮后潜入上海的张义一行。
张义淡定地弹了弹烟灰,轻声说:
“稍安勿躁,徐采丞能在日本人中间混的风生水起,自然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他一定会来,说不定此刻就躲在暗处观察我们呢。”